家学渊源，多才多艺 ——孙震先生印象

水沙草

人生无常，没承想，此文由序竟成了悼文。新冠疫情封控最紧时，听到孙震先生于2022年11月16日不幸病逝。当然是惊讶，因为他有承诺，要出自己的集子。此序撰写，颇费周章，孙震先生几番到寇老府上商量，寇老嘱托，我也两次到孙震先生府上与先生抵掌而谈。文成，孙震先生又到寇府请益，最终定稿。后听闻，集子因故还在筹备中。

文事留痕，竟成永诀，不亦悲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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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草识于癸卯年正月十八日（2023/2/8）

家学渊源，多才多艺

——孙震先生印象

寇北辰口述沙草执笔

洛阳古多士，风俗犹而雅，辛丑年暮春，孙震先生送来他自己多年来从艺的获奖证书，书法作品及各种照片等资料，照片相当丰富，里面有他从事京剧票友的舞台照，奖杯照，甚至还有他几十年前为工作单位设计的洛起牌商标及样本，种类繁复，琳琅满目，令人赞叹不已。

我与孙震先生缘分颇深，原因有三，一是与他的先父孙巨川先生生前多有过从、请益，二是与孙震先生的长兄孙亮为总角之交，成年后，我在西安工作时，孙亮在西安闫良的飞机制造厂工作，接触颇多。三是我自1972年从西安调回洛阳后，由于兴趣相谐，在京剧和书法方面与孙震先生也多有交流。他虽小我七八岁，可人风雅健谈，是说得来的忘年交。

孙震是孙巨川老先生的二公子，孙家在老城是名门，民国中后期，由于巨川先生喜京剧，常做票友，是“晨钟国剧社”的台柱子，名声很大，其代表作“借东风”等，令戏迷们陶醉。不夸张地说，那时的戏迷也是相当今日的追星一族了。又因巨川老先生是当年老城的四大书家之一（也有说五家的，即李毅夫，张文会，朱玉璋，杨道一）。老先生在中年以后，专攻隶书，得汉碑《史晨》《曹全》秀润典雅，圆腴遒劲之精髓，对清人邓石如隶书字帖，爱不释手，常临常新，终得其神髓，化为自己血肉，晚年变法，自成一家。

孙震先生幼承庭训，在他父亲的严教下，从三四岁开始练字，受条件限制，曾将铁丝弯成三寸小圈，置于院中砖地，在其中用粉笔写字，一块青砖两个字。他的天赋悟性极好，不急不躁，有模有样，中小学时期，就是个办黑板报的小能手了。高中毕业时，临写的隶书四尺喜联就得了长辈的赞许，此后更是临帖不辍。

高中毕业后，虽学业优秀，但受年代局限，与大学无缘。虽如此并不气馁，不怨天恨地，与命运抗争。逛书店，自修电学，一步步干起了电工，修电器，修无线电，到农村爬电杆，做配电，自力更生。另一方面，在书艺上更是加大了努力和付出。1985年进入中国书画函授大学，在欧阳中石、刘炳森，兰玉松等名师面授和电化教学的培养下，对于书法艺术大开眼界，自身书艺更是突飞猛进。在全国两万一千名首届毕业生作品中，成功入选了首批进入中国美术馆展览的四百余件作品之中，此后于1989年优中选优，成为结集出版的200件作品之一。孙震的作品是一副自撰联——四尺隶书“宝岛思亲切，神州待燕归”。不久之后，即被批准加入了河南省书法家协会，并受聘于中国书画函授大学洛阳分校书法教师，直至1995年，又被举荐到洛阳大学洛阳教育学院代课，2008年于洛阳老年大学空空导弹分校担任书法教师时，单是“王羲之圣教序”一部字帖，就教了两年之久，从识读，笔法，结构分析，深入浅出，既有理论，又有实践，现场示范，拒绝空讲，很受欢迎。我曾看到孙震临写的圣教序全本册页，其笔法严谨，功底深厚。

我还看到，他67岁时写的小楷“离骚”，全文两千多字，画芯横长225cm，高21cm，字如小指肚，结体疏朗，笔画沉稳，深得文征明真谛，令人叹服！

孙震先生的多才多艺还体现在美术，音乐和京剧上。1965年他在洛阳棉毯厂担任印花美工，此后该厂原本需要拿到市面上印花的产品全部自行印花，为该厂节约了生产成本。

1968年孙震为不少单位门前绘制过巨幅主席画像，这得益与他青少年时期画过相当数量的炭精人像。1969年春，为迎接党的九大召开，王城公园筹办了油画展览，孙震担当了其中一副“秋收起义”的绘制任务，还负责图版的文字书写。

洛阳“起重机厂俱乐部”是老城区的四个电影放映单位之一，孙震在俱乐部兼做美工，专画巨幅电影海报，一副“远山的呼唤”，把日本影星高仓健画得维妙维肖，赢得了观众好评。

他不但能画油画，水粉画，对于国画人物也很有兴趣。1982年，中央美术学院梁长林教授在洛阳举办了为期一个月的国画人物讲习班，很轰动，洛阳几乎所有爱好国画人物的画家都参加了。国画人物，要把握型准，孙震的素描，油画人物功底在这一方面帮了他的大忙。讲习班结业时，作为班长的孙震，一幅“牧区少女”获得了梁教授的赞赏，走后曾特意来信说：“要坚持，必有成就！”

说罢美术谈京剧，孙震先生喜欢京剧是家传，父亲孙巨川是洛阳民国时期大名鼎鼎的京剧票友。他年幼时，曾随老父亲出入票房、剧院，听京剧悠扬，看唱念做打，有时还会打个下手，跑个龙套。1962年，孙震在老城涧西大厂京剧票友汇演中参演“打龙袍”中老旦一角，嗓音澄亮，获得满堂喝彩。

1963年，中国戏曲学校（后改为中国戏曲学院）招四名插班生，在亲友的鼓励下，孙震上京应考。初试合格，复试中，他的唱段有《杨门女将》《钓金龟》，但因为当时不招收男扮女唱老旦的学生而没有通过。名落孙山后，孙震没有气馁，热爱京剧的兴趣反而更高了。

1964年，全国现代戏汇演，洛阳的京剧票友响应号召，排演了《芦荡火种》的一部分。在洛阳六中礼堂和起重机厂礼堂演出两场，孙震饰演了沙奶奶，在“审沙”一场，指骂胡的演唱中，获得了良好的剧场效果。

后来，他改学老生，以父亲的马派为宗，痴迷如醉。改革开放后，传统戏恢复上演，孙震先生如鱼得水，对京剧的热情更是高涨，朝夕不离，甘之如饴。

1995年10月，河南省第二届京剧票友大赛在新乡举行，孙震以彩唱《赵氏孤儿》“说破”选段中程婴一角而一炮打响，获得一等奖。同年年底为省委领导演出，广受好评。1996年夏，此剧此角被河南省文化厅选送，参加全国第二届“和平杯”京剧大赛，荣获票友奖。

1999年，为庆祝建国五十周年，洛阳市京剧票友大赛颁奖晚会现场直播，孙震先生彩唱《赵氏孤儿》“拷问”一场中的程婴，唱罢，现场掌声一片。

2004年，河南省第五届京剧票友大赛又在新乡举行，他彩唱《苏武牧羊》，唱段如泣如诉，“登层台，望家乡，躬身下拜……”令观众大饱耳福。他深入角色，唱成了苏武，臻于化境，掌声雷动。这一次他捧回了“二等奖”奖杯。难得呀，亲朋好友知道，这一年，他已65岁高龄！

他的夫人更知道，为演好这个角色，单是马连良的唱腔，他就听过上千遍，跟着录像带一边看一边学表演。一个台步，一个转身，一个抖袖，不知道耗费了多少精力。

此处还要缀上一笔，这一笔，与他的夫人有关，那就是彩唱的行头。彩唱，行内人一听就懂，行外人可能还不明白，它就是要化妆，要全套的服装鞋帽，连道具都要与专业演出一样，这些全是自备的。夫人要上街买布，回家来裁做，那细致，那繁琐，非同一般。苏武手中的龙头节杖，为了外出便于携带，做成三节，更费事，用三节塑料水管，“娃哈哈”废瓶子，夫人能干，做成后与专业道具相差无几。你若不信，有孙震先生的剧照为证呀！

文革时期，各大厂矿风行组建宣传队，孙震凭借手风琴、京胡、绘画等出众的乐美能力调入起重机厂，现在上了年纪，在做减法，专攻书法与京胡。

人海茫茫，百年一瞬，如此一生走过，有理想，有抱负，有孜孜不倦的追求。此种人生，在个人是充实的，丰盈的;在家庭是好引领，好家风;在社会，是正能量，积善积德，贡献如斯。孙震先生的一生就是如此。二十余年前，他有一副自撰联：“翰墨一笔抒胸臆，皮黄两句唱心声”。他今年也入耄耋之龄，又做了一副打油联，“半生坎坷权当书匠，悬车奋斗力作琴痴”！

此时孙震身心双健，可喜可贺。他想出个集子，把自己一生的追求，如实记录，回望总结，留之子孙，益于世间。嘱余作序，虽诚惶诚恐，但也义不容辞。草草如上，阿弥陀佛！

辛丑年四月十五（2021年5月26日）

（寇北辰：河南省文史研究馆馆员;沙草：洛阳市老作家学会副会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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