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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遇“水边小屋”
) C4 H$ z M- t% l- Z! A8 D* n" ^静言
' W( ~- U7 _5 u5 I6 z& @4 F7 m 水系边一间小屋，约有5平米。它原是一个单位的门房，后来单位改建，小屋隔在了围墙外面。
. T! n% K; Q% Q0 C& q' _" u4 [5 P 小屋虽小，但周边环境不错。它前临水渠，左右两边衔接绿化带，侧旁还有一小块儿空地。若是夜阑人静，月色朦胧，星闪天际，你从水边走过，看到柳枝掩映，梧桐遮阴下的小屋，会有种回归自然之感，抑或会联想到梭罗的小木屋，汤姆叔叔的小屋，抑或是山坡上的小木屋，几分安静、几分离世的幻境。" `5 R/ \6 q4 |$ c- A( M/ z3 ], Q
不知何时，小屋里住进了一对老夫妻，年龄都在六旬。他们在空地上搭了一个棚子。棚子下面做饭，吃饭，休息，放杂物，还栓了一条狗。至此，人间烟火气在小屋氤氲升起。与此同时，那一侧的小路上也少有人走。' _ g5 h) g( [9 m. l
他们在渠里养了鱼，好像是女人在看管鱼塘。她一天到晚在渠边走动。这头走到那头，那头走到这头。女人走路的姿势颇有几分男性的悍劲儿，身板挺直，步子急切，目不斜视。她人虽然瘦，但因个儿高、骨架大，也就显出一股强劲。6 k' u9 J3 d$ ]( {5 l2 p3 e
女人一边走，一边发出：“呜—呼—呼——，啊嗤；呜—呼—呼——，啊嗤！”的吆喝声。吆喝声有些高亢，过路人往往没有防备，猛然听到，吓一跳。初始人们以为有鸟或什么东西侵扰了鱼塘，她在发声警告。后来，人们发现，即使没有任何侵扰，她也不停地吆喝，那或许是一种下意识。时间长了，人们还发现，那女人除了不知疲倦地走动和吆喝外，好像从不干其它活儿。& \ r* u$ D2 X3 f8 J9 ]
诸如洗衣、做饭、清理卫生、晾晒被褥，以及养狗、喂鱼，一切家务琐事都是男的在做。人们几乎没有听到过男人的说话声，只看到他瘦削的有些微驼的身子晃动在屋里棚外。
' k; a" \% F- I: B 夏天到了，老夫妻俩常坐树荫下。一个小凳，一张躺椅，女的躺着，男的坐着，男的手拿蒲扇，一下一下地摇。女的躺不住，起身走在太阳下，边走边吆喝。走一阵子，男的把她拉回来，按在躺椅上，给她擦擦汗，摇摇扇子。汗还没有落下，她又要起身，男的满手掌按住她胸脯。躺下，她就不吆喝了。消停一会儿，她挣起身子，按不住的时候，他给她戴上帽子，她又走动了。走一阵子，男的再把她拉回来。周而复始，循环往复，整个夏天就这么过。好在她只在渠边走，并不远去。0 x7 q8 b! \8 n3 ]' Y
水系边的柳树很大，柳条很长，几个老汉常来树下喝茶乘凉。他们的杯子都很大，里面泡着各种茶叶，聊几个小时，都有的润嗓。8 H$ P/ }. Y( s
这里曾是他们世代耕种过的土地，现在成了城市的一部分。水系、高楼、绿化带、匆匆上班的人，再也看不到原来的模样，他们也进了小区住上楼房。然而，这里留着他们大半辈子的生活，这里留有他们的魂。他们仍能清楚地指出，哪一块儿原来种过玉米，哪一块儿原来种过谷子，哪位置是去地的小路，哪一溜是浇地的水沟。老哥们儿述说着土地上的故事，回忆着昔日的豪壮，还有一起光屁股玩耍的囧事。少年的顽皮、青年的豪气、壮年的不服气，重新回到他们身上，个个口吐珠玑，人人容光焕发。- S' e0 r. E) L4 O' k1 y( |
每逢此时，小屋的男主人也会坐在旁边，听他们说，看他们笑，分享他们的快乐。时间久了，成了朋友，他也说些自己的事情。
0 H( Z. G" ^6 R, D$ g1 R( o- O 他是山东人，原是矿山厂的工人。后来，女人带着两个孩子从老家来了洛阳。女人在关林集上摆摊儿做生意，他带两个孩子在市里上学。女人很要强，也很能干，快人快语，性子直爽，生意做得还不错。后来，他提前退休，儿子接了班，女儿上了中专，他就过来帮着女人打理生意。+ F; m* s) x+ M" K
在一次例行检查中，女人与城管发生了争吵。为了平息事端，他动手打了自己的女人。他知道她受了委屈，但是他更知道，自己是外来户，比不得坐地苗，不能把事情闹大。- R7 S6 k+ N0 T& b* e( [; L, E# H" O
那次以后，女人不像以前那样要强了，话也说得少了。再后来，女人干脆就不说话，还常常发呆。他们不再做生意，一时间没了营生，又没有自己的住房，城管给他们找了这间小屋。既有了安身之处，又可以养鱼谋生。- x5 `& `, {0 D% A% X
秋天的故事。秋凉扫去暑热，秋风携来果香，人们的心情像秋天一样舒放；秋天是收获的季节，人们又都沉浸在收获的喜悦里。经过几个月的辛苦劳碌，老夫妻俩养的鱼就要出塘了。女人走得更急，吆喝声更勤、更响亮，男人也整天围着池塘转。一池肥鱼，成群结队，戏游取乐。行人驻足观看，妈妈带孩子来玩，人们纷纷预言，这一池鱼能卖个好价钱。
0 r& f6 f6 e! g7 B/ B+ I# y' m 正在人们为鱼塘丰收而喜悦之时，一天夜里，老夫妻养的狗死了，一声没叫。时隔一天，鱼塘里的鱼全部翻了白肚，白花花一池子，教人不忍直视。 F4 B" A! [1 E3 y, a p4 \
整个秋天，女人没再出门，男的坐棚下抽了一季的烟。
4 z0 g0 Y t1 H7 y: R2 l$ ? 冬天到了。女的出来了，她依旧走在渠边，迈着大步，袖着双手。飘雪的日子，她迎着雪花；刮风的日子，他冒着寒风。她不在吆喝，只在男人把她锁在屋里时，她在屋里拍门嚎叫。
7 q1 Q) B* S" h! [: P6 b7 d9 u 到了第二年，她再出现在渠边时，她不再是走，而是跑；不在是在渠边跑，而是跑得很远。男的不能再徒步跟她，徒手拉她，而是骑车追她，把她弄回来。眼错不见，她又跑了。跑得稍远一点，他就大声呼叫几声，知情人说，她叫的是他男人的名字。好像是故意的，她只要跑出渠头，就喊叫几声。男人听到叫声，立马骑车追上去，陪她走一阵，再把她弄回来。
/ s5 D- J4 z' {' z! b 三伏天里，一天中午，女人从屋里冲出来，嘴里叫着，烧死了，烧死了，然后，扑通一声跳进渠里。渠水骤然掀起一片高高的浪花。这个夏天，她在树下坐不住了。
# G1 r( u9 u: N2 V9 K 时值深秋，天气一天凉比一天，又逢小雨，更觉寒气袭人。我有事出门，走上水边小路，抬眼就看到对岸的他们。
$ v* }, n/ e. W1 X& z3 R3 Q s 女的光着头，肩上披着小被子，两手拉着被角，脚上拖拉着鞋子，沿着渠边杠杠地朝东走，鞋子带起水花，水花溅湿了裤子，又溅到被子上。男的快步追上去，拉她回家，她梗着脖子不回头。男的把她推转过来，她又杠杠地照直往西走，路过门口，她紧跑几步，看都不看那几级台阶。男的又拉又推，终于把她弄到了台阶前，她象牛坐坡似的，两脚蹬住阶石，撅着屁股使劲往后坐。男的力气显然不够对付她，推了几次都没有把她推上去。男的有些生气，顺手捡起一根小棍儿，照着被子抽了几下。
9 C, p" b7 R1 E4 J9 y 他们进了小屋，我的伞角已水流如注，眼泪也跟着流了下来。) P+ D/ a# W$ J& ^; j
为那女的，为那男的，为生活不易，为生命倔强，还是为他们的不离不弃。
% `. n9 S$ t! _1 `% ` 是啊！他们是普通的人，甚或是卑微的人，他们顽强地生活，珍爱着生命，自觉或不自觉地在践行着2400多年前的承诺："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神的话，无论贫穷还是富裕、疾病或健康、美貌或失色、顺利或失意，都愿意爱她（他）、安慰她（他）、尊敬她（他）、保护她（他），并一生之中对她（他）永远忠心不变。 w% b7 ^3 y* C
那是婚姻的神圣，是生命的尊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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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7-7 1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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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他们是普通的人，甚或是卑微的人，他们顽强地生活，珍爱着生命，自觉或不自觉地在践行着2400多年前的承诺："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神的话，无论贫穷还是富裕、疾病或健康、美貌或失色、顺利或失意，都愿意爱她（他）、安慰她（他）、尊敬她（他）、保护她（他），并一生之中对她（他）永远忠心不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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