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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时的夏天 静言 儿时的夏天住窑洞。 家在凤凰山脚下,山脚下有两条沟,人们沿沟开院,靠陵掘洞,群集而居形成村落。村里所有院子都临沟,窑洞都是靠山窑。窑洞冬暖夏凉,宜人居住,这是祖先的智慧和创造,我们后辈得益蒙福,尤其是盛夏,那叫一个爽心。 顶着夏日溽热在地里劳作,待到中午回来早已是红头涨脸,汗流浃背,烦躁得话都不想说一句,但是心里有希望,加快脚步往家赶,家里有窑洞。一头钻进窑洞,阴凉扑面而来,深吸几口,直沁心脾,顷刻汗消热退,心定神安。少顿,打盆水,洗把脸,浑身一抹,顿觉精神。此时,母亲做的凉粉儿也在等候着。呲溜,呲溜,几声响,一碗凉粉下肚,那酸爽、那滑溜从里到外就是一个——爽。 吃罢饭,躺下歇息,窑洞的阴凉能使人睡到瘫软。再舒服也不能贪婪,地里的农活儿还等着呢。傍晚荷锄归,太阳已落山,坐沟边,边乘凉,边吃饭,隔沟与邻居边把话儿拉。顺沟的山风呼呼地吹着,带走一天的暑热和劳累,也带来抚慰人心的乡情。晚上,一把黄蒿熏过窑洞,无蚊无虫,无燥热,一觉睡到天大亮。 儿时的夏天有山洪。 暴雨是夏天的常客,农谚曰:凤凰山戴帽,暴雨要来到。每有暴雨,就有山洪,山洪顺沟奔腾,轰然而下,撞击桥沿,翻滚倒回,气势汹汹。我家出门几步就有一座石桥,每逢山洪来临,桥头必是人们观景的打卡地。山村人少见江海大河,却不乏对水的敬慕。人们戴着草帽,披着包袱,拄着棍子,当然孩子居多,站在桥边沟岸上,看洪水撞击桥石,飞起浪花如瀑;观洪水翻转打旋,呈现姿态万千;听洪水咆哮轰鸣,似雷霆万钧;人人看得心花怒放,激情贲张,于是呐喊着,叫好着,评判着,声音混着洪水冲过桥涵,奔向远方。 待雨停,天牛郎出来了。家乡有歌:七月七牛郎飞,八月八牛郎爬,九月九牛郎走。胡同坡上天牛郎最多,它们争先恐后往上爬。雨后的山间小路不粘,不沾,少泥泞,孩子们提个罐子,顺坡捉拿,一会就收获颇丰。也有被天牛郎夹住指头的,尖叫一声,甩甩手,继续抓。回到家,或炒,或烧,乃美味一餐。除了天牛郎,还有地木耳,家乡人叫它“地曲联”。地木耳长在山坡上、草丛里,拨开草丛,或扒开碎石,墨绿的地木耳一片,又一片,多的用手抓,少的用手捏,一个时辰,大半篮子地木耳就有了。到家后,迅速清洗泥沙,拣出碎草、杂物,就可食用了。地木耳可以凉拌,可以热炒,还可以做馅料。我们多吃凉拌,洗净的地木耳,汆一下水,捞出,控水,放些盐、醋、熟油、葱花、姜末,就是尚好的山野佳蔌。它滑脆鲜美,味佳甘香,就馒头,拌凉面,都是极好的下饭菜。母亲常用它配以粉条做包子馅料,包子皮多是红薯面,或黄面,有了它那粗糙的面皮也陡增几分甘香。 儿时的夏天有坡池坑。 井台旁边有个坡池坑,坑边有几棵杨树,绿荫浓浓,坑内常年有积水,洗个手,涮个锄,浇浇树,方便村人。一到夏季,池水涨满了,它成了孩子们的游乐池。中午时分,趁大人歇晌,偷偷溜出来,小的光了腚,大的穿裤衩,会游泳的狗刨一阵,不会游的,胡乱扑通,各个耍个痛快,过把瘾,尽了兴,再悄悄溜回家。也有被逮住的,挨骂、挨打也是有的,打得不疼,骂得不狠,多半是吓唬。小孩子家多是记吃不记打的,这边挨骂,那边忘,第二天又来了。 喜欢坡池坑,却讨厌池里的懒蛤蟆,咕哇咕哇叫得烦人。于是有了弹射癞蛤蟆的乐趣。天黑,叫上伙伴,拿了弹弓和手电,听到叫声,手电一照,弹丸飞出,一打一个准。 这是我儿时的夏天。 到了新世纪,农村城镇化建设如火如荼,村子整体搬迁到平原上。家家盖起小洋楼,取暖、乘凉有空凋,洗澡有淋浴,干净舒适,条件好;老家的窑洞多数坍塌,坡池坑早已夷为平地。每逢盛夏来临,享受现代化生活的同时,也常想起儿时的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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