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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见木材在木材公司的货场歌唱绿叶对根的情谊 |(河南)李红军 0 r! _. {) ]8 \"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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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装修新家时,眼看着壁柜师傅像摆弄儿童积木一样手脚麻利地将一块块复合板材神速地拼接成衣柜和书柜,我又退着步子返回到家家盖新房或者结婚必须手工打制几件像样的家具之前无比眷顾木材的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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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从部队复员后转业到地方所进的公司就以木材命名,我出生于爸爸在城里工作而妈妈在乡下务农的一头沉家庭,央求爸爸将我从向乡下转学进入县城求读,跟随爸爸寄居在木材公司的篱下。放学写完作业,我很快就找到了挥洒少年激情的场所,那就是木材公司后院的货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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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眼望去,南北向长方形的货场堆满爸爸他们从人们口中俗称的山留也就是洛阳西边的嵩县和栾川拉回来的木材,西南角是爸爸他们检修货车的修理厂,中间是一间购买木材的开票房,开票房东北侧不远有一个方形的大水塘,大水塘西北侧不远则有一个L型的职工宿舍,职工宿舍后边就是蜜蜂一样终日嗡嗡响的锯木场,将客户购买的木材代为加工。货场仅有的一条路就像电路一样将上述这些地点作为电容器很好地串联了起来。 & C# o' ~9 [% o. a- q0 e
我和木材公司的一群小伙伴就在货场内木材垛之间类似于一线天的夹缝中捉迷藏,依稀听到寻找者的脚步或者隐约望见寻找者的身影出没,你可以模仿电视中的游击战蹑手蹑脚地转移藏身的阵地。一旦被捉到就要被人押着走到开阔地,不是被每人刮一个鼻子挂,就是被逼着表演节目比如唱歌等,我能唱的不是《十五的月亮》就是《血染的风采》。 ! N- r( b4 J4 H+ @5 t# b+ Q
我喜欢寻而不喜欢藏,虽然寻人比藏己要累上不止三五倍,因为寻要一直迈开脚步去不停地找,而藏只要藏好自己就可以万事大吉。我之所以喜欢寻,就是因为可以在寻人的过程中有更多意外的发现。彩色蜡笔在木材两端年轮的横截面处标记的直径和材质,如同外星人留下的到此一游的留念。狗尿台从地面上一堆主要有剥落的树皮组成的腐殖质中顶出来一个伞盖,下雨的时候半路回家的蚂蚁就可以暂时躲避散弹一样的雨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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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大的一次发现,就是我满头大汗却无论如何也寻不到藏好的人,直到听见爸爸喊我拿上饭票和碗筷去开饭铃声响过的职工食堂就餐的声音,我才意识到藏好的人早就开溜了,我巡视着木材垛上的木材,它们无论白天还是黑夜一直都在沉睡。爸爸教过我如何分辨一根木材的上下也就是根部和枝部,一般来说直径细的一端就是上部即枝部,直径粗的一端是下部即根部。对于粗细接近的木材,就看两端的年轮大小或疏密来比较。没有树冠带领的绿叶的簇拥,也没有树根默默的扶植。季节的轮回在这些木材上停止了,年轮中不再荡起从根部向着枝部输送水分和养分时激动不已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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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到了死神。他似乎只携带着一把巨大的钢锯,站在我的背后,我拔腿没命地向前方奔跑……翌日放学归来,我通过与货场四周的红砖围墙以及围墙外的白杨树对比后确认,城里的木材垛就和乡村的麦秸垛一样,不再听命于季节的指挥棒,分别成为醉心于打造家具和制造纸张的宁静的原料。它们终于摆脱了季节的纠缠,在货场或者打麦场休息一下也是应该的,就像人类掐掉美梦或者噩梦的尾巴后成为睡眠的泥胚等待被第二天的初日下女娲手中的柳枝甩醒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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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通了这一点,我走在木材垛之间就不会感觉到死神的阴影。相反,电视剧《血液》中扮演幸子的山口百惠的酒窝总是闪现在一根木材与另一根木材之间,她跃动的身影将一大把绿叶甚至一团乱麻似的虬根统统赏赐给木材垛的四季。谁见识过躺到的木材还会生长?我不能说出这个秘密。因为隔壁班女同学映满葵花的脸,都未能将山口百惠从木材垛被太阳雨反射到云朵中的背转身时的回眸一笑取代。我把喉结看作我的树根,而把胡须看作我的树叶。相对于数量成千上万的木材垛中的木材来说,我就是一棵在大地上来回行走并思想的树,生命在我身体内部发出了成才的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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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将一块石头向着大水塘扔去,通过投掷的动作发出后直到听到的回声之间的间隔来判断水面距离地面的高度。我和同伴拿着火柴与打火机趁着开票员不在深入开票房下面的地道去探险,蔓延到鸡皮疙瘩的幽凉和逼迫呼吸的急促又促使我们半途而废。我和母亲用塑料编织带从锯木场装回来大袋的散发着锯木芳香的锯末,放在废弃的洗脸盆中点燃烤火取暖。通红的锯末带着少女刚洗过长发后的洗发香波的气息,鼓动着我寒假数学作业中待解的一元二次方程。 # `. u" \9 Q1 Y- a/ \
货场外围的白杨树叶进入秋季枯黄后重又飘落到木材垛上,西风又狠心将落叶从横躺的木材上拂去,只是那些树根一直等到地老天荒都不会无缘无故地耷拉到这些木材上。冬季的雪花大片地飘落在木材垛上,为沉睡的木材又盖了一层棉被,可是它们再也不会像小麦一样内心燃烧着翘首春光的突突火苗。我在积雪融化的木材垛之间散步,听到从木材的年轮横截面处悬挂的冰柱滴淌而下的水滴,泥泞的小路再也容不下我的一双脚。我们早过了捉迷藏的年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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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p( D9 u! O" z/ N 2023.07.28偃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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