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作家看甄庄”之四十二 董事长今年八十六 高军朝 6 ]) m% w/ ], T) s
“甄庄村有21个姓,但都很团结,也从来没有以多欺少……,春季有红花、秋季有油葵, 甄庄的明天一定会更加美好……” “洛阳作家看甄庄”采风活动启动仪式上,主席台上发言的是一位文质彬彬的老者,中式缎面对襟,金丝宽边眼镜,腰板笔挺,说起村里的大情小事如数家珍,声音洪亮,抑扬顿挫,眼睛里包含着深情。他叫刘铁林,是甄庄村最大的一家企业——洛阳远洋制药有限公司的董事长。 “老先生,您今年高寿?”刘老先生的一番话,深深打动了我。启动仪式结束后,我不禁好奇地问。 “37年生的,86了!”也许是怕我震惊,老先生接着补充了一句:“我们村80岁以上的大有人在,其中有两口子加在一起已190多岁了,和他们比起来我还很年轻!” 这个86岁的董事长,确实让我震惊!不仅仅是他的年龄,也包括他的阅历,更有他的人生观、世界观。于是,采风活动结束后我对他又进行了一次专访。 0 x# d+ d% X) `; }9 o
重新安排甄庄水土风貌 刘老先生生逢乱世,新中国成立之后才有机会上学,先是在本村的青莲寺初小、后转入邻村的黄大王庙高小,1955年小学毕业后,爱好读古典文学的他,一度想成为一名作家。后来,在一位本家DY大哥的带动下,立志于家乡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成了村里的一名会计。一边学,一边干,一干就是十年。由于办事公道、账头清楚,29岁那年被上级任命为村DANGZHIBU书记,这一干就又是38年。 如果说甄庄是一家企业的话,这位29岁的夹河滩汉子便是这家企业的“董事长”,可是这个“董事长”手握的却是一把烂牌——村南是河滩,荒沙丘一丈来高;村北是不长庄稼只长草的盐碱地,村集体的账上没有一分钱。那年初夏,眼看着别村的田里已是麦浪滚滚,再看看自己村里的麦田,像狗啃过一样,稀稀拉拉勉强应付着。青黄不接之际,全村老少多少张嘴在等着吃饭啊! 这位将近而立之年的汉子,蹲在地头思考了几天,心里下定了决心——“粮稳则心安”。他要重新安排甄庄的水土地貌,“再难,也得干!” 接下来的三年,他带领群众战严寒斗酷暑,南边拉土压沙,北边翻土治盐碱,硬生生靠着双手双脚为村里造出来了上千亩的良田,个中困苦艰难,老先生每每提起当年的情景还禁不住热泪盈眶。 老人80岁那一年,特意把村里的小学生和70岁以上的老人召集起来开了个会,自费为他们每人置办了一份礼物。一来感谢这些曾经跟着他一块流过汗流过血的老伙计们,二来是告诉今天的孩子们,要记住他们的爷爷奶奶们,没有他们就没有今天的甄庄,人不可以忘本。 又是一年的秋天,他一个人来到村里的坟地,看着一个个当年并肩战斗的老伙计成了一抔黄土,这每个名字的背后都是一部甄庄奋斗史啊!秋风萧瑟,荒草萋萋,他的内心五味杂陈,“人不能忘本”,后来,在他的倡导和支持下,村里有了一座像模像样的甄庄陵园。 作为一位“董事长”,刘铁林在长达38年的时间里以身作则,全面重塑了“甄庄公司”的核心文化价值观——团结一心、敢想敢干——在这个意义上,他毫无疑问是称职和成功的。 ) X3 n/ L& U( L# ~8 e
甄庄走出了中国村办集体企业的第三条路 刚刚大干三年,老百姓碗里有了口饭,还没顾上喘口气,刘铁林又开始琢磨:村集体账上总算“一穷二白”,也不是个事啊!俗话说“无商不富,无工不活”,甄庄要办企业!这在当时那个年代可是一个危险想法啊。 1960年代后期,在紧张的气氛里,洛阳地区第一支农民工队伍在敢为天下先的甄庄村悄然成立了。然后,村里有了箩底厂、翻砂铸造厂、暖气片厂、面粉厂……后来,又有了引领一时风气之先的针织厂。 “村办集体企业鼎盛时期,光聘用的外村务工人员就达1100余人之多。”老人说到此时,眼里还流露出掩饰不住的自豪。 我们如果把视野放得再辽阔一点便不难发现,在当时,甄庄其实也并不孤独。1969年,江苏华西村的吴仁宝一边高调“学大寨”,一边抽调20人在村里偷偷办起了小五金厂。在浙江,钱塘江畔的萧山县,虽是鱼米之乡,有个叫鲁冠球的年轻人却生来对种田毫无兴趣,自小流浪乡里,过打铁、修过自行车,25岁那年,他带着6个人办起了“宁围公社农机厂”。宁围是他的出生地,在他将近50年的商业生涯里,这位日后著名的“中国企业常青树”把企业办到了大洋彼岸,自己却从来没有离开过这块土地。这一点,刘铁林先生和鲁冠球很像。 日后经济学家总结,中国的乡镇集体企业大部分是两个结局:一是苏南模式,村里有个“吴仁宝”式的能人,他既是农村基层政权的领导者,又是村办集体企业的企业家,这双重身份让他在很多时候游刃有余,改革开放初期依靠政策红利异军突起,又因为一直没有厘清“产权”问题而在日后遭遇企业发展的终极难题;一是浙江模式,它们顺应时代潮流,大多在90年代中后期摘掉“红帽子”,改制为民营股份制,就像鲁冠球的“宁围公社农机厂”后来成了“万象集团”,然后上市,向跨国集团迈进,继续发展壮大。当然,也有的折戟沉沙。 在甄庄的这次采风,我发现甄庄当年的村办集体企业似乎走出了第三条路,即在村办针织厂正如火如荼之际,却出现了一家一户的小作坊与村办针织厂“抢生意”的新情况,怎么办?刘铁林经过深思熟虑,再一次顶着被扣上“村集体资产流失”帽子的压力,审时度势,决定支持村民致富。主动解散了村针织厂,进而将其转型,成为村民家庭针织业培训基地,免费为村民提供技术、市场营销培训,甚至还给每户分了一包毛线作为原始启动资本。就这样,换来了甄庄村家庭针织业的繁荣,换来了全体村民的共同富裕。甄庄村少了一个针织厂,夹河滩大地上出现了一个远近闻名的针织专业村。 在这个意义上,甄庄当年为中国村办集体企业走出了一条既不同于“华西村模式”又有别于“鲁冠球模式”的“甄庄模式”。 % J9 e5 l( X3 v2 y( O, B& Z) w5 A
远洋启航 看着村里家家户户的针织作坊红红火火,爱琢磨的刘董事长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村里经济要想持续发展,光有一家一户的庭院经济不行,还得有“大家伙”,要“两个轮子跑起来”才行啊!于是,58岁那年,他再次披挂上阵,个人筹集资金数百万元办起了一个“大家伙”——洛阳远洋制药公司,主打“力补金秋”。 创业的艰辛自不必说。远洋制药最让我感兴趣的是,在上个世纪90年代风起云涌的医药保健品市场上,各路英豪“你方唱罢我登场”,各领风骚两三年。然而20多年下来,远洋制药依然能乘风破浪,勇立潮头。他有什么秘诀? 在这里我们不妨稍稍回顾一下上个世纪90年代过山车般的医药保健品行业:那时手里刚刚有了点钱的国民对医药保健品显出了超乎寻常的偏好,于是市场上突然冒出了一大批医药保健品企业。 1989年“昂立一号”问世;1990年沈阳飞龙集团的“延生护宝液”走红;1993年,乐百氏以1000万元天价购得马俊仁的中华鳖精配方推出“生命核能”;史玉柱的“脑黄金”横空出世;武汉红桃K集团成立;太阳神以13亿销售额进入鼎盛期…… 今天,这些企业一个都找不到了。 我们不妨再看一个个例。就在远洋创办的前一年,1994年三株口服液在济南问世,当年就实现销售1.25亿,仅仅两年后,三株就凭借其独创的四级营销体系将公司销售额推高到了不可思议的80亿元。同时,三株公司开始向医疗、精细化工、生物工程、材料工程、物理电子及化妆品等行业发展,一口气吞下20多家企业,投资超过5亿元。但好景不长,1997年集团全年销售同比锐减10亿元,1998年两个工厂全面停产,1999年200多家子公司和办事处全部关闭,2000年三株企业网站消失,保健品市场上如今已找不到三株的影子了。 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商业是一场失败者的游戏。 “我从来都不研究成功,只研究失败”,听到刘铁林这句话,我很震撼。震撼不是因为马云、任正非、比尔盖茨都曾表达过类似的意思,而是它出自一个自称“没读过几天书”的86岁的农民企业家之口。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其实包含着极高的人生智慧。我不知道他的这个感悟是从哪里获得的,我想似乎和他早年的一次头脑发热有关——当年他带着群众办企业,办一个成一个,村里账上也因此有了积蓄,于是“整个人也有点飘了”,在原材料、电力都不能稳定供应的情况下,自备发电机组,一个金刚砂厂就上马了。然而市场是一位无情的裁判——产品生产成本居然比市场售价还高,于是,开业的鞭炮还没燃尽,项目就不得不匆匆下马。 干成事的人大概都有一个特点——“好了伤疤不忘疼”,我猜就是这个原因了。现在,刘铁林虽然还是远洋制药的董事长,但是企业日常经营已大部分交给了孙子在做,他为企业约法三章:“不贪大、不多元化”。 都说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有时候这也可能是个伪命题,因为,前浪后浪未必在同一个沙滩上。 八十六岁的刘铁林不上网,他也未必透彻了解今天互联网时代商业操作的每一个细节,但他每天雷打不动要看新闻联播,他能嗅到时代潮流的气息。上天就喜欢玩这样的游戏,它让大多数人不到68岁的时候就已准备着养花遛鸟颐养天年,却让个别人在86岁时依然每天快走10000步,还在张罗着把当年“造”出来种粮食的土地种上药材,把甄庄打造成集药材种植、加工、兼旅游观光的现代化新农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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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高军朝,河南偃师人,注册/高级会计师,河南凯桥会计师事务所所长,洛阳杂文学会副会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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