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案要举到齐眉的高度 |（河南）李红军

豫偃李红军

◎举案要举到齐眉的高度  |（河南）李红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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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帅哥和美女的梗一直没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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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帅哥的代表是战国时期著名辞赋家兼楚国士大夫宋玉，邻居东家之子，貌美如花，想起宋玉就忘不掉，近水楼台先得月，她趴在墙上偷窥宋玉三年，那种对于帅哥的痴情，真的演变成三尺垂涎。只可惜，东家之子的天下女儿心，如此柔软，竟然不能借助穿墙术，用一根手指头戳一下宋玉的鼻梁骨，喊一声呆子，让宋玉这根老榆木枯木逢春，彩云之上抱得美人归，多作几篇令人心旌荡漾的诗赋岂不美哉？！

       美女的代表则是春秋末期越国女子西施，她有一种超越人类这个物种的美，当她在江边洗衣，连鱼儿见了她都忘记了游动。当然，女娲不会把美全部塑造到一个人身上，西施美中不足的是有心病，每次发作，都会皱眉。邻居有个名叫东施的女子见了，觉得西施万般好，尤其是皱眉的动作，更像是那万绿丛中一抹红，可谓是美上加美。所以，东施就刻意模仿西施皱眉，也不怕被人骂为：效颦，活脱脱地稳坐美女模仿秀鼻祖的头把交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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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家之子和东施，都少不了一个东，这个东字很有意思，因为太阳总是从东边出来，这说明热爱帅哥和喜欢美女并不新鲜。只有太阳从西边出来，那才叫一个新鲜。西字打头的西施就是明证，她总是新鲜的，历久弥新。

3 V* F, [; J! `. |       东汉女子孟光，在和同县名士梁鸿谈恋爱那会儿，早就把上面这些关于宋玉和西施的故事以刨根问底的方式，一股脑儿地讲给他听过。孟光每次唠叨起这些芝麻往事，梁鸿也不捂耳朵，不怕那些芝麻变成西瓜击中他的太阳穴。孟光身体肥胖，不但容貌丑陋，而且面色黝黑。看人的话，如果是从背后就先看身材，从对面则先看脸，孟光知道她无论是背后还是对面，都已经输在了人生的起跑线。可是，孟光力气大呀，一下子能把石臼举起来，这也是她在渴求美的过程中必须加分的一项。由于她过于挑剔，眼看都三十岁了，成了大龄女青年，十足的剩女一枚，可惜还没有求得配偶。父母质问孟光，你到底想嫁给什么样的人？孟光给出的答案是：德行和文才不如梁鸿的不嫁！很显然，孟光的意思是非梁鸿不嫁。这话传到梁鸿耳朵里，他立刻下聘礼，求娶孟光为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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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L( v* Y; P       求什么得什么，话一出口就如愿以偿，究竟凭什么？孟光刚嫁到梁家，并不知道这些。她每天脸上浓施粉黛，身上穿着丝绸衣服，结婚七天，梁鸿都没有搭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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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鸿曾到距离河南偃师西南方向20多公里的东汉太学学习，他什么书没读过，什么人没见过，什么大道理没听过。当孟光跪求答案，梁鸿就搬出孟光的同姓先祖孟子在《孟子·尽心下》中说的话：充实之谓美。他以此来作为佐证，并试图瓦解孟光对于帅哥和美女的传统看法，宽宥孟光的心扉，言外之意，我如果嫌弃你丑的话，还会娶你吗？梁鸿补充道，在孟子看来，一个人通过不断提升自我修养，将固有的善的本性进一步扩充，使它充盈全身，这才称为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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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B* D5 U. Y3 S3 D1 J' G/ O4 j       良人一席话，真是说到了贱妾的心尖尖和心窝窝。贱妾只是谦称，实际上，孟光是梁鸿的正妻。孟光话虽这样说，明摆着是给梁鸿一个台阶下，她自己则始终站在台阶上说着话，根本不知道腰疼是什么一种感觉。这里有一个对于美的心结，必须由她自己来解开。孟光遵从梁鸿的建议，把锦衣换成布衣，也就是把丝绸换成麻布。而冥冥中，她在等待一个契机。

       孟光得到了梁鸿的真心，却总觉得自己的丑，对不住他的真和善。每当她拿着铜镜，让整张脸自下而上、也就是从额头到下巴移进铜镜，她觉得只有眉毛值得一看，因为画眉用的黛墨，可以掩盖眉毛的形状。然而，眼睛、鼻子、嘴巴的形状，无论怎样用白皙的铅粉、朱砂的唇脂涂抹，都难以改变天生的模样。后来，临镜之时，有几次，她都是只让额头和眉毛进入铜镜，然后就停止了对于爱美之心的追求。露脸只露到双眉，这是孟光对于美的独特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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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半，孟光梦见屋顶有位蒙面的梁上君子，她摇醒梁鸿，梁鸿安慰道，咱家一无金子二无银子，只有发黄的书卷，哪里会引来盗贼？梦中梁上君子的蒙面，却给了孟光一身冷汗，以及一丝灵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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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俊美的容颜，可以使人忘掉饥饿。近午，孟光在厨房烧饭，炊烟从灶膛向着木栅栏的窗外飘散。她一次次浮想联翩，眼睛的余光隐约映见一个人头从窗户下边慢慢露出来，先是额头，然后是眉毛，最后是半边眼睛，也就是一半的眼睛。这一半的眼睛正在偷窥她，她自我感觉没有美，即便有也是东施那样效颦的美，不怕偷看。哪个东家之子会干这种勾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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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孟光回过来神，寻觅一番，竟然一无所见。她回转身，双手端起盛放饭食的方形木质托盘，凭空把它举起，从胸前起步，经过脖颈，下巴，嘴巴，鼻梁，眼睛，再慢都没有停下，直到经过眉毛，到达和眉毛一样齐的高度，她的恭敬之心才压过臭美之心，她终于满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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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x& `+ x* M9 f3 [/ j       人生和爱情需要仪式感。饭点一到，孟光每次都托着放有饭菜的盘子，托得跟眉毛齐平，恭敬地送到粱鸿面前，以表示对丈夫的尊敬压倒性地超过了对于个人外表美的刻意追求，而梁鸿也颇有礼貌地用双手去接。

       2023.02.22偃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