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注册，结交更多好友，享用更多功能，让你轻松玩转社区。
您需要 登录 才可以下载或查看，没有帐号？注册
x
现在的年轻人估计很难理解自行车在几十年前的重要意义。它不仅仅是交通工具，更是“先富起来”的一小部分家庭奔向小康，步入幸福新生活的核心标志之一，它和缝纫机、手表、收音机并称为“三转一响”，是普通家庭梦寐以求的不折不扣的奢侈品。能在崎岖的山路上骑一辆自行车，拨动铃铛，把树，山，一众行人疾速抛在身后，感受到的不仅仅是御风而行的飞驰感、轻松感，更能体会到一种超越平庸领航时代的优越感。- H: G( }/ {7 T5 O0 G! @) \
拥有一辆自行车，就相当于现在拥有一辆豪华轿车了。+ v; r& q# G# s8 b3 L
我们村有个人，那时候也就十四五岁吧，父亲在县城工作，是吃“商品粮”的“公家人”，家庭条件好，有一辆“专车”。他像现在“有闲阶层”遛鸟遛狗一样，不厌其烦，自得其乐，天天到学校旁边空出来的大麦场上溜自行车。我们小学生放学后，就爱把书包放脚边，蹲在路边边痴痴地、羡慕地看他在麦场上飞驰。人越多了，他就越起劲，拿出看家本领。他会双手脱把，能骑着自行车弯下腰，探手捡起地上的石块；他还能在飞速行走的时候，脚离开踏板，用脚控制车把，展开双臂大鹏展翅一样围着麦秸垛转。凡能想到的花样，他都要尝试一番。麦场成了他表演的舞台。估计享受众人瞩目的感觉此时已经超越骑自行车本身带来的美好体验。 那时候人们对自行车非常爱惜。车梁用黑色的胶带一圈一圈缠上，防止车漆脱落。车轮的中轴上安一圈彩色的毛刷，既起到美观作用，又有防止灰尘落上面的实用价值。车条辐中间也要夹上红色、蓝色的圆塑料纸片，这样行走的时候，车轮的影子犹如一道彩虹划过，魅力十足。车座要套上用彩色毛线打上罩子，柔软，好看。电镀的车把银亮，要绑上红绒绳，再安装上车铃。最早的车铃简单，按一下响一下，后来兴起新型车铃，铃竖在车把上，按一下把手铃不停转动，不停响，叮叮叮声音特别清脆，相比早期车铃，就像单发土枪进化到连珠发射的机关枪了。出门的时候，湿毛巾认真擦自行车，比现在女孩子描眉，抹口红还要认真细致。1 _' i& u7 ^, H1 ~/ ?4 l9 {5 q
山里人买自行车，一般都买“二八加重”的。最好的自行车是上海的“凤凰”，其次是上海“飞鸽”和天津“永久”。好像是安阳生产的“飞鹰”牌自行车也不错，耐骑。之所以选择“二八加重”，是因为这种车不仅结实，而且可以载人，可以载货，用途广泛，应用场景多样。它后衣架上带个大人都没事。小两口走娘家、赶集，男人前面蹬，新媳妇坐到后面，两情依依，顺坡飞驰，亲密，风光恰如一对春燕比翼双飞。横梁上可以安装个小凳子，让三两岁的婴儿坐。如果大一点的，坐不进去小凳子，只好坐横梁了。坐横梁上真是受罪，硌屁股，如果碰到路不平，更不好受。我小时候那坐过，要不停挪动身体，让屁股、大腿不同部位共同分担剧烈震动带来的疼痛，如果不动，持久的震动非让那一个地方肿了不可。即便如此，下了车，好久还要一瘸一瘸。如果钢筋焊两个铁篓，后衣架两边各挂一个，能够带更多东西了。总之，一辆“二八加重”自行车，可以“客货两用”，解决很多出行问题。
P4 O6 s( F- ]& O8 c2 S' B
8 a* e1 j0 h+ i1 \再后来，我们国家就成为“自行车王国”了，山村里大部分人家都买了自行车。自行车就不再是奢侈品了，而是普通人家的必需品。这时候，卖油的车两边的篓里带两桶菜籽油，车把上安装一个木梆子，听到“”的响声，就知道卖油的来了，可以用棉花籽、黄豆换，也可以掏钱买。阉猪的在车把上竖一个尺把长的红缨，腰挎黄色的军包，脏兮兮已经几乎看不见颜色，里面装着刀具。他们的自行车大都不太好，估计有的是二手货，脚蹬坏了，舍不得换新的，就把木块钻个孔，直接安装在轴上，虽然不太灵光，但也实用，省钱。链条盒坏了，舍不得装新的，链条裸露着。
) N/ _6 B6 `3 ]9 Z( [小孩子们也跃跃欲试，要学骑自行车。车梁比腰还高，咋骑呢？左脚蹬在左脚蹬上，右脚从横梁下面掏过去，踩住横梁，一瘸一瘸蹬着向前。技术不好的只能蹬半圈，技术好照样能蹬圆，蹬得飞快。学成了，就又多了一个“烧包”，爱往人多处骑，想学单手、双手脱把……
6 Y) W; S0 d1 C5 H" ~2 e5 D自行车也加快了乡村的生活节奏，也给村里带来了新气象。每天早上，村里的壮年汉子们登上自行车，喜鹊一样一群群飞驰到县城，不管风里雨里，每日不挫，在县城干泥水匠，干木工，干装卸工……什么挣钱干什么，晚上，再喜鹊一样飞回巢里，数着一天挣来的十块二十块零钞，心里乐滋滋的。; \' H, t- z# A5 X A3 P5 {
% f* G% }/ C* d/ {8 r
我家也买了自行车。上海“永久”的。父亲用绿色的胶带缠了车梁。
7 s7 m c0 c# Z$ T' F: N2 @- T+ l9 X
2 }$ h1 _. j: d/ ^8 d自从有了自行车，父亲就越发忙活了。
9 L* R1 ?! [, \
0 C2 V6 _( ^" Y# ]2 F; T# W; x; o我们兄妹三人上学花销大，父亲开了小商店。父亲是民办教师，平时要上课，顾不上进货，中午放学，父亲胡乱扒上两口饭，登上自行车就去进货了。到县城翻过一座山，来回十几里，父亲两个小时不上就回来了。到上店街麻花好，到上店带麻花，下了坡，十里路再过汝河就到了，车两边的铁篓里装满，上面再加一个大纸箱，在路上就像小山在移动。$ i( L- k# {' V5 p8 O) z0 m
那时候汝州临汝镇是交通要道，远近闻名的贸易集散地，批发东西稍微便宜一些。父亲会抽出星期天去临汝镇进货。来回百十里。去一次不容易，能装多少就进多少货，杂七杂八一百多斤重，往山路上推的时候踽踽而行，就像负重的骆驼。为了省一顿饭，父亲一大早就去，再晚，午饭也要赶家里吃。记得有一次，父亲回来很生气，闷头半天没大吭声。原来被临汝镇的交警抓了，交了十几块钱要给自行车上牌照。跑了一趟，估计也就便宜个十块八块的，这一趟赔本了。几十年过去了，现在那个牌照还在父亲的小木箱里锁着，根本不用安装。
% ]9 s+ Y. o+ @' c前几年我从县城骑着轻便的、能够调速的山地自行车到临汝镇去过，东出紫罗口，过小店，过车坊，翻过一座小山，折折回回再有十几里才到临汝镇，来回腰酸背痛。父亲那是还要翻过县城到家的大山，还带着百十斤重货，顶着中午的烈日，真难想象父亲流过多少汗，受过多少苦。
1 {5 w0 I0 R+ M2 z: k3 r再苦，父亲从来没有跟我们说过。当我们上学的时候，父亲筹措学费，给我们备足生活费，从来也不说难。但是，我们知道那些钱是怎么来的。省着钱花，慢慢熬到了毕业。虽然我不成才，但妹妹上了名校，读了博士，也算给父亲一些宽慰，光宗耀祖了。7 `8 u8 W* |2 u& f2 T3 q# t* C; a$ j! W
现在那辆自行车还在。绿色的胶带也在。虽然破旧了一些，看着它，就想起那过去那艰辛却质朴，困难重重却充满希望的日子。
3 z9 Q. T) O, H: N' V4 h 如今，当年的麦场骑自行车的也早该当上爷爷了，那些当年天天飞驰往县城的壮汉们，后来骑上了摩托车，节奏更快了，更能挣钱了。他们忙着在县城买了房，忙着让子女在县城结婚成家，过上体面的城里人生活。自己却老了，飞不动了，守着老宅，为二亩薄田施肥除草，没事蹲村头晒太阳，感叹岁月蹉跎，倏忽就头白了，腰弯了。眺望着山腰的水泥路面，希望儿孙们开着新买的轿车飞驰而来，为单调的生活注入短暂的含饴弄孙的喜悦，让寂寞的心重新荡起一丝欢愉的涟漪……乡村，随着那一代人一同老去。 | 
扫一扫
手机浏览器访问
发表于 2023-10-12 20:00
收藏
分享
支持
反对
楼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