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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年前,我得了一次荨麻疹。 在这之前,我都不知道“荨麻疹”是个什么玩意儿。只是见过这个词,知道它是一种病。我看过一篇语言学者的小文章,讨论“荨”的读音。到底是应该读“寻麻疹”还是读“钱麻疹”,作者引经据典地讲了一番。《现代汉语词典》的解释是:这个字本来读“钱”,现在大家都读“寻”了,所以也就约定俗成了。我的理解是:不管它读不读“钱”,得了荨麻疹都要花钱。 以前我的皮肤非常好。我不是说它多好看、多洁白细腻、给我增加了多少颜值,而是说它抗造、耐用,从来不出问题。 小时候在农村,冬天里很冷,加上有时还玩冰,所以手上大口子摞小口子,沟壑纵横。脸上虽然没有口子,但两腮变得非常粗糙,大人说我的脸“皴得像狗屁股一样”。但是一到春暖花开,我的手和脸马上就光滑起来。后来,社会进步了,农村供销社卖有一种蛤蜊油。冬天里可以抹手、抹脸,但大人用,我从来不用。那时的冬天农民从来不洗澡,我当然也不例外。翻开裤筒,皮屑像雪花一样乱飞。夏天我也不洗澡。不过我可以跑到水沟里练习我的“狗爬式”游泳,也算是洗澡了吧,入水三分净嘛。我还喜欢到小河沟里捉鱼。有的水里有水蛭,它会趴到腿上吸血,我就给它一个巴掌把它打掉。打掉后腿上还鲜血直流,但丝毫不影响我捉鱼的热情。光脚时踩着什么东西把脚割破,或摔倒碰破了皮也是有的。那时家里既没有碘酒,也没有什么创可贴。但我的皮也从来不出问题。您说,我的皮是不是好皮? 夏天里我还喜欢到处跑。在烈日下晒得黑不溜秋。农村人经常要下地割草,也没听说谁被蜱虫咬伤。“蜱虫”这种动物,我是近些年才听说的。难道以前它没进化出来?还是我老家那里不产这种东西?那个时候咬人皮的是臭虫、虱子、跳蚤这些小精灵。臭虫不是很多。它生活在人的床铺里。那时农村好多家里都有“六六六”。虽然是大集体,但各家都有菜地,所以需要这个。如果发现床上有臭虫,就用手抓一把洒到席下,一家伙就能把臭虫团灭。(洒完当然要洗手。)但是虱子、跳蚤生活在人的身上,这就不好办了。《阿Q正传》里写到王胡脱掉衣服捉虱子,我们也是那样。 我第一次到澡堂洗澡是在上大学之后。学校发有澡票。我就开始学着城里人去洗澡。我洗澡可不用什么沐浴露、洗发膏,我用的是洗衣粉。工作后,有了收入,不用洗衣粉洗头了,但我还是保留着大部分农村养成的习惯,对皮肤从不做什么保养。有的人皮肤像是洁白的瓷器,——估计他们是天生的,而我的皮则像是粗糙的瓦器。我二十几岁时,不熟悉的同事就问我:“你三十几了?”但我并不在意。皮嘛,就是个表面的东西。现在四十几过了,五十几也过了,青春已离我远去,连它的背景都看不见了,我早已是华发苍颜,虽然老态还不龙钟,没想到这个时候皮出了问题。 最初,我发现脖子后一个地方经常痒,而且皮变厚,我就去附近的一个厂矿医院看。一个副主任医师的庙里挤满了人,(那时还没有叫号系统。)一个主治医师的诊室却空无一人,我就选择了主治医师。他很耐心。我们还聊了一些题外的话。他说是神经性皮炎,给我开了一些药。有吃的,有抹的。 但是用药一个星期,问题没有解决,痒的范围反而扩大了。而且身上一挠,皮就发红。特别是洗澡的时候,一搓灰身上就霞光万道,不一会儿我就变成了“红孩儿”。我感觉到问题严重,就去了一家三甲医院。医生一听我的陈述就说是荨麻疹,动手给我开药,有“复方甘草酸苷”什么的。我问:“要吃多长时间?”女医生斩钉截铁地说:“需要两年。”我吃了一惊。她好像还嫌我吃的惊不够,又补充道:“两年也不一定能治好。这种病治愈率70%。” 回去以后我就赶快上网查:这个荨麻疹是个什么东东,人的皮为什么会痒。 网上说荨麻疹是一种皮肤过敏。皮肤受到刺激,就释放出一种叫“组胺”的东西,引起一系列的变态反应。有时还危及呼吸道和消化道。皮肤为什么会过敏呢?医学界目前也搞不清楚。我还得知,皮肤是人体最大的器官。我以前还不知道它属于器官。 从此后我就天天吃药,天天挠痒。 痒!痒!痒!实在是痒。以前我只知道疼不好受,现在我发现痒也很不好受。皮都快挠破了还是痒。手指缝里痒,手腕痒,脚踝痒,屁股痒,有时连肛门都痒。从网上看到,依巴斯汀和扑尔敏,分别抗两种不同的组胺,我就买来吃。抗组胺只是临时解决痒的问题,治标不治本。“复方甘草酸苷”才是主药。 吃了差不多一年,我又去那家三甲医院。挂了一个主任医师的号。听了我的陈述他说可能是我的体质出了问题。除了甘草酸苷和抗组胺的药,又给我加了一个中成药“消风止痒颗粒”。回去吃了两个月,也没有明显的改善。我私下又换了另一种止痒颗粒。 身体上的一个东西,平常它正常工作时,你不觉得它重要,甚至感受不到它的存在。可一旦它出了问题,就知道它在你生命中的地位。比如心、肺,它们一停生命就没了。肝的工作是消化、解毒等。肾主要帮人过滤血液中废物。它们也是不可或缺的。肛门好像至轻至贱,但它出了问题,肠道就没人把门了,粪便随时就会出来。人就要背个粪袋。皮当然也是不可或缺的。皮包裹着人体,保护着人体,因为肌肉是不能与外界直接接触的。皮的生理作用很多很多。我的皮虽然不好看,可它是我唯一的外衣,保护了我几十年。我离中国人的平均寿命还长着呢,余生当然还需要它的保护。现在它出了问题,虽不至于要我的小命,但却给我带来很大困扰。等我生命结束了,等我报废了,身上的零件给谁都行,但现在我一样也离不了。 我还是天天吃药,天天挠痒。直到有一天不痒了。我又继续吃了一段甘草酸苷,就停了。我的皮好了。 我的一个邻居,也得了荨麻疹。跑这儿治,跑那儿治,五六年了也没好。脸上,胳膊上,黑一块紫一块的。他去了多家小医院,医生都说“包好,永不复发。”但是包到现在也没有好。或者一段时间不痒了,过一段又痒。和他相比,我算是幸运的。可能是人的体质不同吧。我的皮特别的抗造耐用。 谢谢你,我的皮。 平生塞北江南, 归来华发苍颜。 布被秋宵梦觉, 眼前万里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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