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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里的一盆火 静言 一夜大雪。 清晨,立窗前,眼前一片洁白,心也映得白亮亮的,轻松而孤寂。 出门,走在雪中。 踏雪,是我多年的喜好。喜欢听,脚踏白雪发出咯吱咯吱清脆而细微的声响;喜欢看,身后一串深深浅浅的脚窝。 声响伴我前行,脚窝装满乡情,还有一盆火。 冬天来了。大雪把家乡造成一片雪野。雪将深谷和高峰连成了一片;雪将大地和天空连成了一片。白茫茫一片,无边无垠。 雪野上一点水墨,那是村庄。袅袅炊烟是村庄的发带。条条发带飘散出人间百味,交织出浓浓的乡村风情。 村边疯跑着一群孩子。帽子歪戴着,帽耳扇动着,蓝的,黑的,草绿的,一顶顶像一朵朵深色蘑菇,在白雪上移动。“蘑菇下”是一张张红扑扑的脸,冒着热气,流着清涕。还有红彤彤、圆鼓鼓的一双双小手,手里握着雪蛋蛋。雪蛋横飞,交错空中,你定会投中,也定会中蛋。空心的棉裤,撅肚的棉袄,沾满雪花。一不小心,衣领从背后被人提起,雪蛋蛋滚进后背,脖子猛然一缩,浑身打一激灵,待扭头,一张回望的脸已笑着跑远。抖擞抖擞,拍打拍打,继续追逐嬉闹。 偶尔一只狗狗窜过,卷着尾巴,留下一串美丽而晶莹的爪痕。又引发一阵喧腾,一阵追逐。 常常玩得忘了时光,直到“狗蛋儿——”“拴柱——”清亮而温馨的呼叫,拖着长长尾声伴着袅袅炊烟在雪空划响。几经呼叫,几经应答,雪地安静下来。那里,留下一片凸凹不平的白雪战场。那是农村孩子人生征途的起点。 村子里,各家房顶上盖着厚厚的白雪。街道上、院子里的雪被勤谨的农人堆在树下。雪们依偎着树干,滋润着根脉,沉睡到来年春天。 大雪天,是农家人一年中难得的消闲日子。终年辛劳的人们,终于可以歇息下来。放松放松筋骨,思想思想心事,大人、孩子聚在一起,说说话,聊聊天,逗个乐。虽是消闲,手头活儿还是有的。女人猫在屋里做针线,纳鞋底,纺棉花;男人搓麻绳,剥玉米,修补家什,还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女人说句俏皮话。 这个时候,屋里自然少不了一盆火。冬天的瓦屋如冰窖一样冷,水缸都能被冻裂。 火盆是最常见的,家家必备。一个大小适中的瓦盆,里外糊上厚厚泥巴,待泥巴晾干晒透,就是一个尚好的火盆。燃料则就地取材,棉花杆、玉米杆、谷子杆、干树枝、碎木片都可入盆燃火。 农村人实诚,无论谁到谁家串门,主人都会在门道里笼起一盆火。火起人聚,人聚火续。人们围着盆火谈天说地、评古论今、新闻旧事、道听途说……人们热热闹闹地说,柴火噼噼剥剥地响,火星散乱地飞,烟雾轻轻地绕,门外雪花自由自在地飘。 柴火是人多时的火,居家取暖更多的则是糠火。每次碾谷子,人们都会把粗糠与细糠分别收装。粗糠煨火、喂猪;细糠喂人。青黄不接的漫长春天,把细糠兑在玉米、或薯干里,磨成面,做成馍馍。整个春天就有了丝丝甜味。 每年雪天我都会享受一盆糠火。母亲在火盆里填上大半盆粗糠,用手按按,再在糠上面放一把麦秸,麦秸上架些棉花杆。然后,点燃麦秸,麦秸引燃棉花杆,棉花杆儿引燃粗糠,一盆糠火生成了。 糠火没有火苗,只有温度。乍一看,上面一层黑碳像一粒粒黑谷子,拨开碳层,则是红通通的火,旺旺的。糠火,没有烟,只有淡淡的谷糊味,香香的。糠火很持久,一盆糠火能持续一整天,或一整夜。糠火,既能取暖,又能烘烤衣物。火盆上架上熥笼,就是一个很好的烘干器。衣服、鞋袜都可以放上烘干、去湿。火盆里还可以埋上几粒玉米,噗地一声,蹦出一颗玉米花,也绽开孩子的笑脸。 大雪纷飞的日子里,糠火是我家的围场,亦是一盆温馨的亲情火。母亲围着它纺棉,父亲围着它吸烟,我围着它看书。 看书,也看母亲。母亲坐在草垫上,盘着双腿,右手摇轮,左手抽线,头随左手转,眼随棉线走,待线拉到足够长,胳膊伸到足够直,然后高高扬起,把线绕到穗子上。母亲的动作像舞蹈,像白鹤亮翅,我看得入神,情不自禁,抬手模仿。我学会了纺棉花。 看书,也看父亲。看父亲吸烟,装烟,磕烟,美滋滋的砸吧烟味;烟味很呛,用手扇扇。也看父亲的脸,年复一年地看。不知何时,皱纹爬上他的眼角、额头和脸颊。 看着。看着。父亲老了。母亲也老了。火盆、糠火随着父辈的年月一同远去了。 现在的家乡同城市一样,有楼房,有现代化的取暖设施。然而,我心中存着一盆火。每走在雪地,那盆火就悄然燃起。 7 z3 @+ Q+ [% J: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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