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律令之名行“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之实 |（河南）李红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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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律令之名行“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之实  |（河南）李红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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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些年我常做些在稿纸上搬运汉字的工作，近十余年则转战于电脑网络。我通常会因迷恋上一个或数个联姻的汉字，而甘愿用心血抽出人造麻烦的丝线，像漩涡一样围绕着遴选的汉字来回打转，直到头脑中呈现出带有人文思想浮雕效果的绳结，才逐渐弄清它的身世。我兴奋得不是双手合十就是左掌击右掌，这就是所谓的结绳记事的回光返照。

       我家六岁半的二宝博尔迪一口气背诵出了在幼稚园学习的李清照的《如梦令》。我一边赞扬他的勤奋而不是聪明，一边拿出一个汉字“律”字，将宋代女性化的词牌名“如梦令”换成男性化的词语“如律令”。人到中年的我一眨眼变成逆风飞扬的懵懂少年，发誓要以周初太公望在其所著《六韬》中所说的“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找到如律令这个词语的根源。

       我大汗淋漓地追索到西汉司马迁的《史记·三王世家》。书中记载：公元前117年四月二十八，汉武帝刘彻从命定的刚烈中抽出一丝父性的慈柔，于同一天册封3个儿子为王。当有司官员宣读完颁发给各位皇子的册封玺书后，汉武帝对着三位王子阐发了一番带有训诫性质的殷殷嘱托。此等朝廷大事必须尽快遵循压力传导性地一级级往下传递，司马迁将这篇疏奏策文如实记载道：御史大夫张汤将皇上的批示下达丞相，丞相下达给中二千石官员，二千石官员下达给郡太守、诸侯国的国相，丞书下达命令给有关的办事人员。

       接下来，司马迁用如椽巨笔，请出来公元前134年自董仲舒提出“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后就不再完全被官方垄断的“如律令”三个汉字再次隆重登场，做为结尾。这里的如律令，曾是汉代申述法律、政令的官方套语。用于公文末尾，意思是用像执行律令一样的速度去执行法律或文书，在语气上有违者必究的强制意味。其中的律令，就是个不讲情面、不懂人情世故的名词。

       如律令三个汉字的语气，听起来虽然态度强硬但是时间性要轻缓一些。公元108年，东汉车骑将军邓骘命令郡属国都尉、守丞和县令征发民众讨伐反叛的羌人的官文中，在如律令前面第一次加上“急急”两个汉字，急急如律令显然比如律令在时间上更加紧急，意思为立马按律令执行。做过东汉巴郡江州行政长官的张道陵也是道教创始人，在他所撰经文和咒语末尾，也效仿公文加入“如律令”、“急如律令”、“急急如律令”等句子，意思是鬼神用像执行律令一样的速度去执行命令或妖魔鬼怪用执行律令一样的速度马上离开。

       急急如律令一词并没有大面积流传开来。公元199年的官渡之战前夕，东汉文学家陈琳撰写了一篇名为《为袁绍檄豫州》的火药气息浓烈的檄文，调集文采斐然的骨鲠之气告知刘备及各州郡讨伐曹操。如律令三个雄赳赳、气昂昂的汉字，摆脱掉急急两个怪兽一样的汉字，重又赫然出现于文末的江湖：布告天下，咸使知圣朝有拘逼之难，如律令。就是说布告天下，让大家都知道皇上有难，要遵守此檄文，就像遵守律令一样！

       东晋时期文学家干宝创作了中国第一部神话故事集《搜神记》，为他钟爱的神仙赋予了一个响当当的名字和身世。他把如律令三个汉字中的如字抛开，独独瞄准了律令两个字开涮。干宝借助史学家的眼光记载道：律令，周穆王时人，善走，死为雷部之鬼。“律令”摇身一变成为周朝穆王时期的人物，善于奔跑，死后还被征召并成为神话中包括雷部、火部、瘟部、斗部、太岁部、痘部、水部、财部八个部门之首的雷部鬼神，负责传递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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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律令由法律、政令变为雷部鬼神，正式完成从死搬硬套的条文框框，到肩负传信之责的鬼神的蜕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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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朝诗僧寒山在《寒山诗集》开篇吟诵道：凡读我诗者，心中须护净。……今日得佛身，急急如律令。可见佛家痴迷之深；唐代神医孙思邈在《千金翼方》中记载道：某甲病蛊，当令速出，急急如律令。可见医家仁心之切；唐代诗人白居易在《祭龙文》中写道：若三日之内，一雨滂沱，是龙之灵，亦人之幸。礼无不报，神其听之！急急如律令。可见诗家文心之真。

       律令的封号随时光的推移而升级。南宋道士白玉蟾在《修真十书》中记载：律令即欻火律令大神。元代戏剧家关汉卿在《窦娥冤》第四折中唱道：有鬼有鬼，撮盐入水（比喻立刻消灭，没有踪影），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敕！关汉卿在急急如律令前加上了太上老君的大名。元末明初的《道法会元》中称律令为雷霆欻火律令大神炎帝邓天君，头戴天丁冠，凤喙，背生肉翅，手持雷钻，神圣不可侵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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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一个无知无觉的汉语词汇，再到一个先知先觉的神仙，律令一路进化着走来，用雷电一样神速的行动带给人们安康与吉祥。清代顾张思在《土风录》中说：律令，雷部神名，善走，用之欲其速。人们牵挂律令，危难之时口称急急如律令，活用的正是他那说一不二的速度。

       雷是声音，音速每秒为340米。即便你处于千里之外，对律令发出求救信号，律令到达你身边只需：1000/2×1000÷340÷60=24.5098039（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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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3.07.25偃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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