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台畔《后庭花》

李凯斌

凤凰台畔《后庭花》

李凯斌

《后庭花》，是一首代表南北朝宫体诗最高成就的诗作，又是一首臭名昭著的亡国舞曲。它的作者是史上有名的南陈后主陈叔宝，他与吴国末代皇帝孙皓、古朝鲜百济国王扶余义慈为邻，埋葬在洛阳市孟津区送庄镇凤凰台村北。

南陈是南北朝时期南朝的最后一个朝代，陈叔宝是最后一个皇帝，史称陈后主，位列史上十大昏君，其主要事迹之一是宠幸贵妃张丽华。

张丽华出身兵家，也就是军属。父兄都是个体户，以织席为业。她10岁时被选入宫，当了当时还是皇太子的陈叔宝的侍女。张丽华端庄秀丽，顾盼流彩，特别是一头浓发，长七尺，浓黑如漆，光亮照人，仙人一般，陈太子一见钟情，爱得不得了不得了。

陈太子登基，张丽华成了贵妃，又接连生下两个孩子，便越发得到陈叔宝宠幸，连皇后也被晾到一边去了，和她形影不离，甚至一起上朝理政。朝堂之上，她就坐在陈后主的大腿上，两人共同现场办公，处理军**事。不论大事小事，张丽华杀伐决断。

张丽华酷爱唱歌跳舞，陈叔宝便亲自为她作诗编曲，这就是《玉树后庭花》，简称《后庭花》：

丽宇芳林对高阁，

新妆艳质本倾城。

映户凝娇乍不进，

出帷含态笑相迎。

妖姬脸似花含露，

玉树流光照后庭。

花开花落不长久，

落红满地归寂中。

这首诗写的是嫔妃们的生活，娇娆媚丽，似花含露，玉树流光，而又哀怨靡丽悲凉。陈叔宝把它编排成舞曲，张丽带领宫女妃嫔载歌载舞，风花雪月，好不快活。

陈叔宝很有才华，写诗作赋功底深厚，这首《玉树后庭花》生动传神，名动一时，流芳后世。多年后唐代著名诗人杜牧借此讽刺那些醉生梦死的晚唐统治者，使之成为一首著名的亡国诗：

烟笼寒水月笼沙，

夜泊秦淮近酒家。

商女不知亡国恨，

隔江犹唱后庭花。

为了享乐，陈叔宝还在皇宫建起了临春，结绮，望仙三座阁楼，高数十丈，窗户、四壁、悬梁、栏杆全部用檀香木制成，并用黄金、美玉、珍珠、翡翠装饰，楼内有宝床、宝帐、奇石珍宝、金珠玉器。阁下堆垒假山，亭台楼榭；引来活水，筑池环绕；种植珍稀树木，奇花异草。三阁之间有空中走廊，陈叔宝住临春阁，张贵妃住结绮阁，另有贵妃、美人、淑媛、昭仪、婕妤、修容等住在望仙阁，三阁之间有空中走廊，可相互往来，尽情消遣。

陈后主还为张贵妃修造了一座桂宫，宫门如月，以水晶作屏。庭院宽阔，只植了一株桂树，树下放着捣药的杵和臼，张丽华腻烦了就在这里散步，引逗白兔捣药，桂宫因之又称“月宫”， 张丽华又称“张嫦娥”。

阁楼月宫，陈叔宝就在这里金屋藏娇，赋诗起舞，天上人间，金迷纸醉，奢侈豪华。这样的南陈，还会有个好吗？

就在这样的歌舞升平中，北方的隋朝军队打过来了。公元589年，隋文帝杨坚命晋王杨广讨伐南陈，50万大军渡过长江，一路南下。首都建康城破，还在阁楼里欢乐的陈叔宝吓得号啕大哭，急忙拉着躲进一孔枯井中，被隋军搜出，陈叔宝举起双手表示投降，与张丽华等一干嫔妃被俘，交到元帅府长史高颎手上。

那杨广本就是好色之徒，早闻张丽华倾国倾城，听说捉了这美人，即遣使命高颎将其送到元帅府。不料那高颎清正廉洁，说：“昔日妲己误国，周武王灭商，杀了妲己。如今平定陈国，岂容张丽华误我大隋？”

随即，高颎当着来使的面，下令杀了张丽华。那高颎极受隋文帝杨坚的信任，以至于杨广心里恼怒却不敢吭声。当然这也为高颎埋下了后患，后来杨广接班当了皇帝，便找了个借口把他杀了。

张丽华就这样死了，陈叔宝却受到隋文帝优待，不仅免了他的罪，对他很照顾，每有宴会便叫他陪酒。这家伙居然没有亡国之痛，依然大吃大喝，每日酩酊大醉，竟然没心没肺地向隋文帝要官，说见了别人没法介绍自己，隋文帝骂他“全无心肝”，给安排他一个三品官。

隋文帝仁心宅厚，陈叔宝虽然当了亡国之君，却还是优哉游哉地度过了16年。隋朝仁寿四年，公元604年，陈叔宝病逝于洛阳，终年五十二岁，被朝廷追赠大将军，葬在位于北邙山的凤凰台村。

需要提及的是，隋文帝杨坚与陈叔宝同年离世。由于隋文帝开创科举，缔造“开皇之治”，开启隋唐盛世，留下了圣君的赞誉。而陈叔宝却经常被后世调侃，比如晚唐诗人李商隐便有“地下若闻陈后主，岂宜重问《后庭花》”的诗句，那意思是说，昏君杨广要是死后在地下碰见了陈叔宝，两个还有心吟唱《后庭花》吗？

窃以为，他们这些被历史淘汰的人，也不会比那位商女强到哪里去。从由此可以想见，在埋葬他们的凤凰台畔时不时会响起《后庭花》的旋律。让它化作警鸣吧，但愿得警钟长鸣！

——写于2022年小雪时节

石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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