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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家乡故事* 老驴头、小驴头…… [打印本页]
作者: LIJU    时间: 2020-10-14 09:40
标题: *家乡故事* 老驴头、小驴头……
*家乡故事*
老驴头、小驴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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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年按人口，村里给我们家分了四亩多地。我和妻子算是受了不少难为。一女一儿尚幼。我们都在学校当民师，后来我又被抽调出去。那几亩地全凭业余时间打理。麦忙天，起五更割一块麦子，中午抽空去拉。装满一架子车，已是午后一时，田里再无他人。肚里空空，又渴又饿。偏偏地头到大路还要上个小坡。我们俩攒满劲也没拉上去。稍一迟缓，麦车又倒溜下去。人已无力控制。车子越溜越快，最后翻到了一米多深的葛篱儿下面……
    襟弟木金看我们耕种困难，给我牵来一头大灰草驴（洛阳人称母驴为“草驴”，公驴为“叫驴”），后面还跟一头小灰叫驴。说是老草驴肚里还怀着一个，三两个月都该生了。这两头驴作价800块钱，生产队处理的。好多人争着要，只好抓阄。他给抓到手里啦。我说我没钱，盖房子借的帐还没还完哩。当时，一个民师每月才挣7块钱。800块钱对于我来说就是个天文数字。木金弟说他已把钱交了啦。我只管喂着用着，收种好庄稼。
    “马无夜草不肥”，我把驴当马伺候着。夜里起来两三回给驴添草。喂牠麦糠、杆草、青草，用麸糠搅拌。闲暇就牵到邙山大渠边的草坡上放牧。我们昵称老草驴为“老驴头”，小叫驴为“小驴头”。这“娘儿俩”很快就和我们全家人建立起感情。去渠边放牧，哪怕只有我那五六岁的小儿子在场，就不用拴着牠们了。该回家了，叫一声：“老驴头！”，这“娘儿俩”就乖乖跟着回家。
    “老驴头”个高身壮，力气大似一匹健骡。收庄稼、送粪，把老驴头套到架子车上，上坡走虚地，稳当快捷。空载了，一家人坐车上兜风望景，轻省自在。真可谓耍把戏离不开猻猴，种庄稼离不开驴牛！……
    当时，“专业户”、“万元户”名声最响。我们村的“养鸡大王”曾是“省级”典型。在他的影响带动下，家家都养鸡。养鸡需买大量鸡饲料，还得收蛋、卖蛋、防疫打针，专人照管。我的条件不行。我喂了四五头猪。猪一天喂一次就行了。喂大了，一头猪能卖一百来块钱。不耽误我们上学讲课。老城西关有个“淀粉厂”，处理玉米浆渣几块钱一车。无论刮风下雨，每星期我去拉一车浆渣喂猪。有时全家人都坐车去。车子排住队，“老驴头”栓到近处的电杆上。交代个熟人照管一下。我带领全家四口人到洛阳剧院门口的“山西刀削面馆”吃饭。四毛多钱一大咯儿甊“刀削面”，我们每人一碗。有一次临近我们饭桌的一个人，吃罢饭也不走。全神贯注，看我那六七岁的儿子怎样把一大碗饭一口不剩的吃完。然后伸出大拇指说：“真中！……”
    那几年有几个爱好文学的青年工人常找我玩。一边帮我干农活，一边讨论《静静的顿河》里的人物、故事。闲了，我让他们坐上驴车去赶麻屯集会，体验农村生活。吆着“老驴头”，跟着“小驴头”，迎着清风，看着山景，诗一样的度过一天……
    坐着驴车去老城吃“山西刀削面”，坐着驴车去北乡赶会，成为我们一家最幸福的回忆！……
    我家的驴棚原本是一个小柴禾棚。“老驴头”娘儿俩卧里面已十分拥挤。晚两天“老驴头”再生一个肯定住不下。瞅个星期天，我瞒着两个孩子，忍痛把“小驴头”带到了关林会牲口市上。有几个人来问价钱。我说300块。“小叫驴能值那么多钱？……”问的人摇摇头过去了。我不吃不喝坚持到下午快散会。有个人悻悻地走过来递给我300块钱，牵过“小驴头”的缰绳说：“你真会熬！……”我用头拱拱“小驴头”的长脸，泪水涌了出来……
    回到家天已黑洞洞了。我先进驴棚拉着电灯给“老驴头”拌了一槽草料。又把缰绳往高处调了调。因为“老驴头”胃口特别好。牠把草料吃完后，没事就去啃槽帮。桐木做的槽，已被牠啃得豁豁丫丫。缰绳调高了，牠再去啃槽帮就不容易了。
    吃罢晚饭，我就躺床上睡。奔忙一大天，很快就睡着了。在梦中忽听儿子高兴地喊道：“爸，‘老驴头’又生了个‘小驴头’！……”我猛一睁眼，原来已是第二天早上了。赶紧跑到驴棚，见卧在地上的“老驴头”身边果然站着一头小黑驴。可怜“老驴头”生产受了一夜苦痛，我们一无所知。由于缰绳绑得太短，“老驴头”身子卧在地下，头却高高吊着。下嘴帮担在槽边，蹭得血肉模糊。我赶紧松下缰绳，让儿子拿来紫药水给驴抹伤。新生的小驴是头草驴。在那发展养殖致富的年头，雌性牲畜最值钱。小草驴全身通黑，粉（白）鼻子、粉眼窝、粉嘴唇。大大的，黑宝石一样的眼睛，在长长的睫毛之间闪动着。显得格外的单纯、善良、温柔、可爱……
    妻子熬了一盆小米汤给“老驴头”端过来。
    驴马等牲畜，生下小的后就排卵，就得配种。行话叫“热配”。给“老驴头”配种后两个多月，已到冬天了。在一个寒风“割脸”的上午，我牵“老驴头”去麻屯兽医站检查孕情。真是行行出状元。我缴了20块钱。兽医站一个“专家”，只穿一件单衣，裸露着右臂。他从驴的“粪门”里掏出已成形的粪团，然后把整个手臂插进“粪门”里摸驴的子宫。高声对我说：“有啦！”……
    往实里说，我们家现在又有“三”头驴啦。现在，牲口的价钱也涨了许多。“老驴头”能干，能生，真是个“模范驴娘”！
    养鸡的最怕鸡瘟。我们队养鸡的多。这样防，那样防，防不胜防。疾病发作，养鸡人家开开后门，流着眼泪，成筐往外抬死鸡。独我一家喂猪养驴，倒也省心。
    有个本家叔叔是我们队的牲口把手，爱耍牲口，会赶马车。分了“责任田”后，没牲口可耍了，非常想要我的“老驴头”。找我协商了好几次。他说：“你现在转成市民了，地也退了一块。把驴让给我算了。早晚你想用，随时来牵……”
    我觉得他说的在理。妻子和孩子们都在学校，我每天紧紧张张蹬着自行车到市区上班。老把驴拴在家里，也不是长法。怀孕的“老驴头”给了他，我也放心。经妻子同意，就把“老驴头”给了本家叔叔。附带条件是让新生的“小驴头”再跟着驴妈妈吃几个月奶。
    叔叔拿来了一沓钱，我只收了500块。加上卖小叫驴的300块，算是把襟弟木金的800块驴帐还清了。
    “猫狗识温存”，驴也知亲近。“老驴头”经常挣脱缰绳，带着“小驴头”跑到我们家里。有时家里没人，这娘儿俩就在大门外等着。有一回，“老驴头”竟然拉着一车白菜，犟着脖子，带着“小驴头”往我们家走来。叔叔跑着骂着甩着鞭子也制止不住。一街两行人都看着笑。
    见了这娘儿俩，我们照旧用麸子搅和两瓢水饮饮它们。
    叔叔把“老驴头”管制得紧了，“小驴头”就自己往我们家跑。有一天晚上，“小驴头”拱开我家大门
卧在了院子里。叔叔拿根绳子要攀住脖子把牠牵回去。牠犟着不走。我拦住说：“算了，牠早晚得回来……”
    后来，我们全家住到了市区。长大了的“小驴头”给了我家亲戚。
    几十年过去了，“老驴头”“小驴头”还经常进入我们家人的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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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LIJU    时间: 2020-10-14 09: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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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灌吾园    时间: 2020-10-15 09:39
老小驴头的故事，平凡朴实又感人，欣赏。
作者: 永宁在我心    时间: 2020-10-15 18:44
好故事
作者: LIJU    时间: 2020-10-16 10:15
灌吾园 发表于 2020-10-15 09:39
( E* I0 d/ M- f老小驴头的故事，平凡朴实又感人，欣赏。

; {* z9 Z$ Z1 G+ j& X3 D1 q/ F常忆旧事熨乡心……5 M; L5 w4 n& G7 Y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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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LIJU    时间: 2020-10-16 10:28
永宁在我心 发表于 2020-10-15 18:44' w+ A9 y1 ^, U4 J* U* z
好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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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音未改鬓毛衰！……3 w7 o4 v. W/ l; d+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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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邙山窑洞    时间: 2020-10-16 11:07
庄户人的好帮手。
作者: LIJU    时间: 2020-10-16 17:38
邙山窑洞 发表于 2020-10-16 11:07
. [: W9 r* _" W% ?; w  F庄户人的好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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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户人家，不提驴牛就说狗。铁匠媳妇带俩牛鼻嚼——有啥拽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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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悠闲斋    时间: 2020-10-16 19:45
写的非常好。
作者: LIJU    时间: 2020-10-17 19:48
悠闲斋 发表于 2020-10-16 19:45
+ O+ U$ z1 ]( H" L9 @写的非常好。

0 P; G- v, L7 h- W4 }0 V# l% i多谢先生鼓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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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邙山窑洞    时间: 2020-10-18 11:23
LIJU 发表于 2020-10-16 17:38
6 T5 }! N( |# ]( P庄户人家，不提驴牛就说狗。铁匠媳妇带俩牛鼻嚼——有啥拽啥！……

7 h+ V$ H2 n" s$ H# S: \你真幽默。哈哈。
作者: 青萍    时间: 2020-10-19 07:11
动物也知情，感人的“犟驴”！
作者: LIJU    时间: 2020-10-19 15:14
青萍 发表于 2020-10-19 07:110 j4 i% I! x' T
动物也知情，感人的“犟驴”！

: I* z0 ]& h$ `炼兄秋安！  B4 r( V4 k" r1 h4 k/ n

7 g) s2 U% o  O% W& M% z* O
作者: 烟柳画桥233    时间: 2020-10-21 10:22
欣赏，点赞！
作者: 柳杨依依    时间: 2020-10-21 15:51
精彩好文，乡土气息浓郁！
作者: 文君    时间: 2020-10-21 16:23
读来就像家乡长者们的故事，感动着过往的那些感动······致敬，问好。
作者: LIJU    时间: 2020-10-21 20:51
烟柳画桥233 发表于 2020-10-21 10:229 \& t% X( J' O3 V8 F4 o7 z
欣赏，点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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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老友鼓励支持！6 m0 r" h1 c4 V- O% J) |, E)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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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LIJU    时间: 2020-10-21 20:53
柳杨依依 发表于 2020-10-21 15:51; f0 ~- A& X' O  s% x
精彩好文，乡土气息浓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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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老友鼓励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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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LIJU    时间: 2020-10-21 21:02
文君 发表于 2020-10-21 16:23, o1 F! T. J- O9 L3 g0 A! b' U: ]
读来就像家乡长者们的故事，感动着过往的那些感动······致敬，问好。

- l, _% k/ w* {旧事记得真真切切，新事每每忘记。这就是老了，没用了，没材料了！……( c  X  ^/ g. p8 U
亲们，趁年轻，好好干吧！
3 g4 Q& t5 L" O" x& k7 K多谢鼓励！……  x5 Y% y9 l3 j
作者: 月朗昌谷    时间: 2020-10-28 21:02
写的真好！支持老师！
作者: 青萍    时间: 2020-11-3 06:18
                              有  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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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驴伏枥在槽头，犹忆当年志未休。$ O" N$ i) w8 N1 b- z8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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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头领首肯咱奋蹄，夕阳红时飚驴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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