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则天偃师缑山一夜 |（河南）李红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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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则天偃师缑山一夜  |（河南）李红军

       砭骨的北风，将逃生的水滴冷凝成冰。公元699年二月初四，夸父的落日熔化最后一块金简。金简中带有祈福性质的汉字，伺服于飞鸟的羽翼由衷的鼓动，笔画借助笔顺的助推，于云蒸霞蔚中晕染出江山欸乃的图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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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封禅的嵩山峻极峰到偃师境内的灵岳缑山，直线距离37.4华里，海拔高度从1512米下降至308米，凤辇中端坐的武则天的心绪则朝着西北方向萎缩的平畴和沃野逐步上升。殿后的人马还在嵩山的山谷逶迤蛇行，右羽林军大将军、辽阳郡王李多祚率领的开路先锋已将缑山围得水泄不通。所有的扈从都要将手擎的松油火把，众星拱月一般聚拢在神龙见首又见尾的缑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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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进在古稀之年（70岁）到耄耋之年（80岁）的半途，武则天紧握生命的年轮，因为力争将它抟得密实而圆满，所以只好听凭象征时光飞驰的白驹将马蹄铁中提炼的燕泥，溅落在她执笔的右手腕上的太渊穴。卫夫人之后，自西晋至武周，三百年光阴的孕育，要说女书法家中浑然天成者，也只有武则天一人而已。行草的文火为武则天铁腕中的阳池穴，注入飞鸟般的律动音符，糅合成旷野中摇曳着大丈夫气息的敕勒歌声。吐蕃和吐谷浑只是苟延残喘的鹰隼，控鹤监和北门学士也只是翻云覆雨的鸥鹭，酷吏们都只是附庸风雅的鼹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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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灵王太子王子晋在缑山吹笙驾鹤升仙的情景，根本无需控鹤监的模拟和复原，就直接呈现于武则天的一双迎春牡丹的玲珑望眼中。王子晋的面容经过月光的烘托显得姣好而可亲，无论是呈现在铜镜还是水盆，其面容中的三分忧郁和七分洒脱，都酷似武则天与唐高宗李治的长子、葬于偃师缑氏镇滹沱岭上的孝敬皇帝李弘。王子晋因劝谏父王不成反被贬为庶人继而升仙，李弘也曾因劝谏母后不成暴病而卒。太子弘的血泪借助太子晋的眼眶，诉说着分崩离析的恩怨和日久弥新的情仇。

       缑山之夜的高光时刻，搅动武则天的血泪在北风的胸膛中逆流。太子晋成仙，太子弘成仁，仙者爱山，仁者爱人，爱山者距离武则天很近，而爱人者则距离武则天很远。晋是进升，弘是广大，武则天同时爱上两位太子的名气和名望。孰重孰轻，孰先孰后，只是交给苍松和金桂的一缕浮云。缑山的众妙之门已经开启，重修升仙太子庙挖掘地基时斩获的太子宝剑，彪炳着昆吾、巨阙、紫电和飞景等古代名剑的飞光，坚韧的光波在梦的边缘鼓动笙的簧片，还有什么反刍的悲喜，在道与德教诲的烹小鲜者所掌握的勺前，不能先凛然而后释然？！

       撤掉手炉，唯留香炉。笔墨纸砚伺候，太监宫女退避。老子一部传世的五千言《道德经》，《德经》在前，《道经》在后。武则天参照《德经》的数字体量，为升仙太子撰写两千言的碑文。让满腔没有性别差异的热血，通过采石场的贞石那巨人一般的巍峨身躯，浇灌出飞鸟和文字联袂而成的襟怀与缱绻。汉字不是仓颉和许慎的囊中之物，而是人与神沟通的烫金红线。武则天用狼毫将手到擒来的汉字，编织进日月的金梭和银梭，让无论姓西、姓东还是武的周朝，生华为一种周全、周正的好人间形态，以及周济、周游的活神仙状态。碑额必须是镶嵌有飞鸟的飞白体书法，丝丝露白，鸟羽丰满，向着膜拜的苍穹誓死飞翔，剩余的一切重负统统交由赑屃或龟趺去卖命承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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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耗费一个时辰，挥洒两千文字，速度和气度都堪称一气呵成。武则天在亦行亦草的汉字中腾云驾雾，像列子一样御风而行，追慕着庄子的鲲鹏，靶心是老子的大道。笙簧被流水撮合成佳音，鹤鸣则被牡丹酝酿为天香。缑山一夜，孕育武则天神魂交融的千秋一页。斯人已逝，雄文长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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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3.05.24偃师/

邙山窑洞

官场残酷，母爱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