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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学那泰山顶上一青松 7 w( R7 F) }* z3 c
昆玉河边的老张 3 I9 q- x* V- X6 I6 e( [ t) x ?
$ g* Q1 X9 S2 {# J1 R# m! f5 q 去年冬天,记得是最冷那几天。我买菜回来,提着萝卜和豆腐。萝卜很便宜,我不屑于记忆它的价钱,这不符合我的身份。但是豆腐很贵,符合我的身份。一块豆腐3块5毛钱。 豆腐号称是非转基因大豆磨出来的,我心里说,我信你个鬼,人类都转了好多次基因了,何况你小小的豆类? 早晨,风太大,出门时忘了戴手套,两只手轮换提着菜袋子,风从衣袖吹进来,穿过肘部,进入肩部,直逼胸部,这就叫冷得钻心。 路边堆满了积雪,不是让人抒情的那种洁白的雪,是脏雪。脏雪不是雪,好比未经省察的人生不是人生。省察使人干净。 环卫工人清理出了窄窄的一条道。大家都跳着小碎步走路,在这条窄道上欠身而过,他们小心翼翼地避免碰到别人,仿佛北京市民突然在冬天学会了礼貌待人。 共享单车堵在窄窄的人行道上,蓝色的是哈啰,黄色的是美团,羞答答发绿的那种是青桔。共享单车是城市的风景,我本来很喜欢它,后来听说它背后是资本,我就开始恨它。 一个工人在搬美团小黄车,他扛着小黄车,迈着比行人更碎的碎步,把小黄车码到一辆三轮车车厢里。他的羽绒服看起来不厚,戴着一顶棉帽,我老家的人习惯把这种帽子叫做火车头帽子。雷锋叔叔有一张著名的照片,也是戴着这种帽子的,就是手执波波沙冲锋枪那张。 不知道为何,这个工人没戴手套。我不知道该怎样描写他的手,有时候卖弄文字、装X文字,我觉得自己是个大家,当我面对劳作者的粗糙的双手,深感语言的无力,觉得自己连小家也算不上。 劳动场景都是这样,没有什么戏剧性。劳作者就算累死,也不会引来关注。人们乏善可陈地劳作,仿佛是为了躲避无人关注的冷漠,他们只好躲进劳作本身,这种姿态被各种学家们赞誉成热爱劳动。 而劳作者们终于熬到晚上下班,买两块烙饼。三天里有一天,豪迈地买半斤酱猪头肉,再倒满一杯牛栏山二锅头(红星二锅头有点贵,我们不舍得买)。用手背擦一擦嘴,心满意足地说:责任在美方…… 搬小黄车这位,其实是有戏剧性的。远远地看去,他的嘴唇一动一动,我以为他在自言自语,或者在咒骂严寒的天气。走到近处,才听见他在唱革命样板戏“要学那泰山顶上一青松。”他唱得字正腔圆,充满激情。 上岁数的人都知道,这是《沙家浜》里的著名唱段。在芦苇荡养伤的18棵青松们个个都是青松,当年代久远,青松们被淡忘了,留在记忆中的反而是非青松,比如阿庆嫂,多好的女人啊。年轻时我们爱娜塔莎,中年男人爱阿庆嫂。到了范老的年纪,我们爱艺林佳话。 你看阿庆嫂,来的都是客,全凭嘴一张,相逢开口笑,过后不思量,人一走,茶就凉。还有胡传魁,多好的司令啊,虽然有点草莽,但人家江湖,事情不做绝。 难为这个工友了,他居然还记得青松们。他唱得那么投入,如果我替他说话,我会说:我忘掉了寒冷,我忘掉了年底讨薪,我的心里满满的豪情…… 我迷醉于这个细节,并非迷醉于它本身的反讽。我觉得在寒冷的街头,一切都值得关注,包括寒冷本身,包括这条昔日车水马龙饭馆林立的街道。我只是在思量,搬小黄车的工友要成为青松,还有多少距离。 那么问题就来了,因为有距离,我们就不梦想了吗?你若说豪情是空洞的,不足以改变这个人的实际处境。可是有哪个豪情不是空洞的? 寒风中,难道你让他唱“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总之,接下来的整整一天,我都在哼唱着“要学那泰山顶上一青松”,走着唱,坐着唱,睡梦中也唱。我本来就有点不正常,这样一来,就更不正常了。 7 }; W5 e( _: I) _' ~! e P;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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