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千针万线 (韩振宝)

问道于心

母亲的千针万线

韩振宝

　　小时候，看到妈妈又是做饭，又是洗衣，又是纺花，又是织布，又是纳底子，又是抿圪粨，而这一切都是加班加点做的。白天去地里干活才是正业。我曾对妈妈说，把这一段儿的活儿干完，你要好好歇歇。可是在当年生产力落后且低下的条件下，妈妈总是有干不完的活儿，妈妈是我们家最勤劳的人。

　　妈妈是纺花的能手。记得是我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冬夜漫长，吃罢晚饭，洗刷后，妈妈就坐在当年的小厦子屋里纺花。这纺花，先要把生产队分给的皮棉嗮干，再去弹花机上弹好。之后要用小搓板儿与一根红黍蜀上稍的细杆儿，约一尺二长，做轴，把大团的花搓成花圪节，才能拿着花圪节纺花。这搓花圪节就要付出很多的劳动，投入大量的时间。

　　纺花是很辛苦的技术活儿。妈妈一手摇纺车，一手持花圪节，随着纺车轮子与锭子的旋转，妈妈手里的棉絮神奇地变成棉线，有序地上在锭子上。随着妈坚持不懈地摇车，那棉线就把锭子上满了，形成前面圆锥形，后边圆柱形的线穗儿，这就是妈妈的劳动成果了。那时没有电，妈妈点上小煤油灯，放在锭子边儿，在微弱的灯光下，进行着平凡而漫长的劳动。要知道我们身上的粗布衣都是妈妈一丝一丝纺出来的。多少个长夜，多少个黎明，妈妈的纺车在山村农家的小屋里昂扬歌唱，谱写着养儿育女的战斗进行曲，乐此不疲，虽苦犹乐。漫漫冬夜，太冷了，妈妈用小棉褥子裹住脚，不把线穗放起，决不睡觉。但第二天照样下地劳动，照样为一家人做出三餐。其间的劳累与辛苦有谁能够说清？！

　　再说妈妈织布。能够织布，之前有一个浩大的工程。把花纺成线，接着要拐线，拐线时要把线接起来，这本身就是一个费时费力的环节。拐线后要糨线。这是要用白面烙成薄饼馍，将其泡在水里，然后把拐好的线放在白馍浆里泡，接着要揉搓线，之后把线捞出来，在一根长杆上，趁线湿，从上往下抨，连续多次，以增加棉线的韧劲与坚实。糨线之后要经布、印布，掏缯，掏杼，都进行完了，已经通过印布把梳理顺的线卷在了𣛮子上。下来就是上织布机，把𣛮子安在织机的最后端，把缯与杼绑在织机上，这样就可以织布了。妈妈是不识字的，上边的一系列环节都是靠硬性记忆的。妈妈居然记得那么清楚，真是不容易。下来就是织布。这是将糨好的线摇在穗核（hu）上，把穗核装在梭子里。妈妈两只脚踩踏板儿，一上一下；一手撂梭子，一手扳杼框，熟而至巧，手脚并用，得心应手，浑然一体，整个织机在妈妈的驾驭下，好似一匹奔腾的骏马勇猛向前。

　　织布机上的妈妈苦心孤诣，梭子在来回飞翔，一尺尺粗布就在妈妈含辛茹苦的劳动里诞生了。把线变成布是一个多么艰难的过程啊！

　　有了白粗布，再就是做衣服。妈妈买来染料，将白粗布染成黑蓝色或黑色。找裁缝剪成布衫或裤子，夏单冬棉，妈妈再起早睡晚，一针针缝成。我们兄弟姐妹五人的穿戴，就是妈妈由花到线，由线到布，由布到成衣，穿在我们身上。特别是大年初一，妈妈就是再忙，就是通宵不睡，也要把我们过年穿的衣服或棉靴做好，要让我们能够站到人前边。

　　妈妈就是这样刚强而吃苦，不论怎样老累，从来都是不言苦与累，把日子过得紧紧凑凑的，给我们说不尽的温暖与爱护。妈妈的这些恩情永远也报答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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