谦卑的妾

东土大唐

       最近，有一个词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那就是“妾”。

       您别误会，我没打算娶妾。我知道法律不允许，自己也没那个实力。咱们国家本来就男多女少，为了防止有人多吃多占，“一夫一妻”绝对必要。

       吹皱我思想一池春水的是白居易。白居易晚年退居洛阳，身边的姬妾呀那可是结队成群。成群的姬妾呀全是色艺双馨。双馨中还有两位超凡脱俗、精美绝伦。她们就是能歌的樊素和善舞的小蛮。在她们的陪伴下白居易的生活简直乐上了天。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席上的旨酒佳肴固不必说，当然还有蛮素们唱歌跳舞，聊佐清欢。

      想像吧，樊素依偎在白居易的身边，伸出一双纤纤玉手，满酌一杯黄縢老酒，与白居易你一口，我一口，你一口，我一口。当此时，小蛮的腰肢婀娜得像是宫墙细柳，客人们的眼睛都看得直勾勾。客人是谁？退休总理裴度，节度使牛僧孺，大诗人刘禹锡（时任太子宾客，正部），河南府官员某某，副部级和尚释某某，还有……还有……

    这样的生活哪个男人会不喜欢？我对此当然也魂绕梦牵。但我知道那完全是不切实际，是空想社会主义。我告诫自己，白居易是什么级别？三品大员，相当于现在的正部。我是什么级别？真是小巫见大巫。另外，白居易还是唐代著名诗人，对中华文化有杰出贡献。不说别的，光是诗传下来的就有三千多篇，其中不少还脍炙人口。我呢？几十年间写的诗屈指可数，而且一首也没发表。有一次我给《诗刊》投稿，编辑回信说：“还是不发的好，发了也没人瞧。”我现在明白了，“诗”这个玩意儿，虽然没人愿看，但写起来却极其简单。也就是一句话，你多敲几次回车键。如果觉得内容不够刺激，你可以写一些屎呀、尿呀、屁呀、性呀，搞不好还会一战成名，引起洛阳纸贵也不无可能。总而言之，三千首我一个月就能搞定。关键是他的三品，您让我上哪儿弄。

      退而求其次，咱不喜欢娶妻纳妾的“妾”了，喜欢一下古代女子的谦称——“妾”，总可以吧？

      您听听，妾们的这些谦卑话语多有情味。

       “君家何处住，妾住在横塘，停船暂借问，或恐是同乡。”

    我把这首诗描绘的场景给您还原一下：一个女子划着船来到异乡。她孤身一人，多想有个依傍。遇到一个年青的船夫她就上前问讯：“敢问先生家住何方？小女子家住南京横塘。我想问问，咱们是不是同乡？”态度谦卑，笑容亲切，话语温柔，句句说到你的心窝里头。如果遇到天蓬元帅肯定会热情相迎：“女菩萨有何需求？贫僧愿意效劳。”上去就是一个拥抱。如果她没有婚配，您还可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您继续听。

     “逆浪故相邀，菱舟不怕摇。妾家扬子住，便弄广陵潮。”

    这个姑娘驾着小舟与大浪相撞。有人劝她：“姑娘，那样危险。”她说：“是它向我挑战，我只能勇往直前。我家住在长江边上，早就习惯广陵的惊涛骇浪。”

      广陵就是现在的扬州。南北朝时期，那里的潮水天下有名，自然也就有了好多弄潮高手。这个女子想必就是其中的一位？真是：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玩得了冲浪。

       您再听。

      “妾家清河边，七叶承貂蝉。身为最小女，偏得浑家怜。”

    这首诗是一个小姑娘夸说自己的幸福生活。第二句说她家七代人都当大官。“浑家”，这里指全家。她说她在家中年龄最小，大家都把她视为掌上明珠。这颗明珠真是晶莹剔透、玲珑可爱。不知她择偶有什么标准？如果哪位书生娶着她，不仅一下子财富自由，仕途上也会大有丰收。

      谦卑，并不是懦弱，偶尔也会发点儿小脾气。

      “嫁得瞿塘贾，朝朝误妾期。早知潮有信，嫁与弄潮儿。”这也难怪。人家嫁给商人不是为钱，可商人却有家不回，让她常独守空闺。

    谦卑的妾有时还相当坚强，可给须眉做个榜样。     

    后蜀的第一夫人称“花蕊夫人”。后蜀投降宋朝后蜀主孟昶就带着一家老小离开成都来到开封。宋太祖有一次召见，问她后蜀何以灭亡。她回答说：“君王城上竖降旗，妾在深宫哪得知？十四万人齐解甲，更无一个是男儿。”想不到一个弱女子还颇有男子气！宋太祖听了既很惊讶又佩服不已。其实夫人有所不知，宋军武统后蜀时，蜀国的军队也不是没有抵抗，但是连吃几个败仗。孟昶知道大势已去就决计投降。到了开封后，没几天他就郁郁而终。这一点，与乐不思蜀的阿斗大不相同。宋太祖对他也还不错。任他为中书令，封他为秦国公。他死时宋太祖还为他罢朝几天，素服发丧，最后以王侯之礼葬之于北邙。

      谦卑的反面是傲慢狂妄。

      在《红楼梦》里，你喜欢哪个姑娘？林黛玉？不要！她对谁都不满意，今天讽这个，明天讥那个，谁娶着她，都会闹得家庭不和，邻里紧张。 更别说让她调和鼎鼐，燮理阴阳了。会写几首诗有什么用？绝对不是旺夫相。找对象首先要看谦卑，不能光在乎长相。如果找个狂妄的女人，再生几个坑爹的孩子，就有一辈子还不完的账。

      谦卑当然不是女人的专利。如果仅要求女人谦卑，那就彰显了男人的傲慢狂妄。谦卑，是每个人都应有的美好品质。有了谦卑，男人可以走得更远、飞得更高、变得更强。

      谦卑，可不是人的天性，而是一种后天的修养。人的天性里只有任性与狂妄。谦卑首先是一种认识。认识到自己的渺小，认识到人类的渺小，认识到众生的平等。谦卑更是一种行动。借助意志力或外力修炼自己，到了一定程度，灵魂就会把谦卑当作一种本能的反应。既然人皆可为尧舜，谦卑又有什么不可能。

    修炼是长期的。有的人修炼不成，失去外界的强制力后，本性的傲慢与狂妄也就恶性滋长。“盖在殷忧，必竭诚以待下。既得志，则纵情以傲物。”越王勾践之流就是这样。他打了败仗，跑去给吴王当仆人，靠谦卑赢得了吴王的信任，把他放回越国。他就在范蠡与文种的帮助下反噬吴王，成了新的霸主，权倾天下，一时无双。此时，范蠡发现越王可共患难，不可共欢乐，于是就离他而去。而文种还贪恋富贵，结果就死于非命。越王勾践逻辑是：我手中有权，谁能把我怎样？

      我当然很有必要用谦卑的镜子照照自己。数十年来不谦卑者比比皆是。有时恶语伤人，口业深重。从今以后，我要把谦卑当作自己的座右铭。每日三省吾身，严格执行。虽然这辈子不会有什么人生或事业的成长，下辈子或许还有余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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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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