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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樊的苦与乐 ! ~' \( Y) o0 R J6 _1 H
老樊是单位干基建活的民工，年五十有余，刀条脸，瘦长身板，干活不紧不慢。看他干活的样子，常常让我想起一幅漫画：天下雨，路上行人皆跑，独一人不跑，问那人为啥不跑。答曰：前方也在下，跑一样是淋雨。老樊就是这雨中不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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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樊爱说话，跟谁都自自然然打招呼。倘若有谁和他开个玩笑，或是多问他两句，就把他的话匣子打开了，关不住了，他就会絮絮说开去。夏天他家打了多少斤麦子，秋天他家卖了多少斤玉米。他媳妇穿着拖鞋下地，让钉子扎了脚。他小儿子如何顽皮。家长里短，老樊轻声慢语，不疾不徐，娓娓道来，像讲故事。竟然让人傻傻地听他说了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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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K6 N# b. P8 g 大家都知道，老樊有一个小他十二岁的媳妇。媳妇勤快、贤惠，在家种地，带孩子，男主外女主内，按说日子应该不错。可老樊穷在孩子多，他有四个孩子。厂里工人跟他打趣，“老樊，你咋生那么多？养得起吗？看你一件衣服也舍不得买，穿的邋遢样。”老樊一本正经地回答：“穷了穷养，富了富养。”看看自己破旧的衣服，便对嘲笑他的人说：“干活费衣服，不像你们还有工作服。”这话一说，那人便从更衣柜寻出一件半旧的工作服给老樊。老樊喜滋滋穿上，像厂里工人。: R, x! c. }0 i7 C/ q& P! t5 {
, N) z3 n4 O( F8 O) k; f 老樊在工厂干活时间长了，真像厂里工人。谁他都认识，谁也都认识他。他小儿子想玩弹弓，他能让机修工给他制作，一做就是三个。过年，他能让宣传科的老文给他写春联，一写就是家里所有房门上的春联。当然，别人求他搬个家，干个力气活，他也会乐呵呵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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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 @4 @+ `& u( e* r9 N' X. b+ ~ 老樊工资不高，家里花钱的事儿不少。前年，他给老父亲养老送终，回家了几月。再回到厂里时头发都白了许多。人问起“多日不见”。他就絮絮说开了，说父亲的病，说父亲的丧事，说他作为家里长兄如何如何。让人觉得他很会处理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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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他大儿子结婚了，摆了几十桌，还请了市区有名的婚庆主持和乐队，连宴席上用的饮料都是从市区大超市买的。他说，农村小商店很多假饮料，不能买，让人喝出不好，叫人笑话，说起来咱也是在外面混了多年的人。! b7 k+ u- N# }( c1 \
% ~' U7 J4 |: d5 g* ?& c1 o$ Q1 |5 l 儿子儿媳还去县城拍了婚纱照。老樊说，亲家经济条件好，人家恳把女儿嫁给自己儿子，咱不能亏待了人家。) w9 z1 {& W9 `) x! C: k# O9 h/ H
3 e" n4 X( M0 s" [* z/ F 老樊自知自家不如亲家条件好，可亲家不这样认为。相亲时去到老樊家，看到两层小楼，单元房的设计布局，自来水，太阳能，大门口还停着一辆面包车，心想毕竟是在外做工多年，这些也是该有的。即便家底不殷实，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_8 H& T2 D$ Q
5 l; U3 l; I A, y( ?* F' T 两层小楼倒是真的，是老樊花了三年才盖起的。第一年，打了基础。别人家盖房租用挖掘机挖基础，他带着儿子人工挖。第二年，攒钱买砖、买水泥、买钢筋，盖了一层。第三年又盖了一层。有点钱就盖一层，到儿子该娶媳妇时，期房变成了现房。老樊深知，没有房，儿子就找不着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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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来水管流出的热水是老樊在房顶用汽油桶晒的水。门口的面包车是邻居家的。只是言谈中，老樊含糊说买辆面包车，拉货、载人两用。其实是还没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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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怎样，儿子的终身大事算是办妥了。老樊头发又白了许多。别人问起“多日不见”。他又与人讲起儿子的婚事，也不避讳自己捉襟见肘的尴尬，仍然讲得绘声绘色。给人的感觉是虽然困难重重，但老樊仍然把事情办得很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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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儿子儿媳为老樊生了一个孙子。这本是件大喜事，老樊曾跟人说起，孙子办满月酒“不赔不赚”，其实是赚了的。可是孙子满月不久，就生病了，病得很严重，不仅花掉了他赚的礼金，还让老樊欠了两三万外债。. ?1 Q( O) C% T( a7 r0 Q+ T
( ~( g7 d+ q/ d0 } 老樊说，转了两家大医院，医生都放弃了，我不放弃。医生说，不要抱希望。可是我相信，孩子会好。孩子在重症监护室了待了两周，终于缓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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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樊说，现在孩子半岁多了，我只要回去，他伸着胳膊让我抱。( c- _/ W, }( }& r
" g- u+ `! D' f/ E1 ] 老樊说着，呵呵地笑，还打开手机给人看他孙子的照片。/ c. U3 ]' q6 e% b ?8 C! C
( M( Y3 v% ?6 w/ ~ 老樊整天一副不被困难压倒的乐呵样，把日子过得认真而瓷实，好像做作业，题目有点难，但他老樊最后总能解出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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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T2 \4 M+ ^1 o1 e 一次，听老樊的小老板说，老樊最悲催的事，是年轻时，常年在外做工，老婆跟人跑了。不过最幸福的事，是又娶了小自己十二岁的媳妇，三个大孩子都是媳妇带来了，只有小的是老樊亲生的。小老板说，老樊给大儿子盖了房，买了车，又要给老二盖房买车，下面还有俩。老樊的日子真让人发愁。0 k$ I, B4 C( ` N; z6 o
8 q" p. s( I9 R+ Z, V$ } 可是别人愁，老樊自己不愁。他仍不紧不慢干活，不疾不徐与人闲聊。只是越老越恋家了，隔三差五就回家。说他：“又回家！不挣钱了？”老樊一本正经回答：“挣钱有啥规式？多了多花，少了少花。”0 p2 r. C9 a1 n1 J& s! n: w: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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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2-23 23: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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