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剪班的夏天

夏曦

裁剪班的夏天

     星期天的早晨，跟着老公驱车半个城慕名到一家牛肉汤馆喝汤，老公去排队取汤，我到旁边的烧饼店买饼。不知汤的滋味如何，单是五花八门的饼已让人心情愉悦，食欲大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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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店门口的桌子上放着几只藤条筐，筐里有两种不同宽度饼丝、还有圆形的发面饼、长方形的硬面饼、油旋儿等。喝牛肉汤不讲究一定要吃热饼，为了保证早晨顾客多时的供应，筐子里的饼可能是烤饼师傅起早贪黑的成果。店内左边矮凳上有一台轧面机，是用来切饼丝的。右边是一人高的烤箱，随着烤箱门的开启，烤架拉出，浓香扑来，焦黄的烧饼一个个蹦跳着滚落到筐子里。烤箱靠里还有一只圆筒形煤炉子，炉子上放一只大大的平底锅，锅里烤着一只占满整个锅底的大饼，饼的厚度有二三厘米厚，这就是传说中的锅盔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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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烤饼的是一对年轻夫妻，男的敦实健硕，女的小巧结实，他们的小儿子坐在店门口的小矮凳上背课文。一副其乐融融的劳动读书图。

     我说：“这孩子真好，一大早就起来背书了。”男的说：“是啊，比我和他妈爱读书。”女的抬起头笑笑说：“俺经常考100分呢。”语气中满满的自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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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买了两份饼丝和两个油旋儿，平底锅里烤的锅盔饼也出锅了，男的把饼搬到案板上切成小块儿，后面几个顾客等着买，女的开始给他们称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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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端着饼到汤馆这边来，想着卖饼女子的笑脸，黝黑的、肌肉饱满的、泛着红光的脸，透出一种健康的活力和舒心的情绪。这是一张似曾相识的脸，我在记忆里搜寻这张脸……

    老套的倒叙的叙事方法，可是没办法，我想讲的事必须从十多年前讲起。

     那一年春天，万物复苏的季节，我所在的服装厂在市场经济的浪潮中几经挣扎终于彻底停产。站在空旷的车间，面对冰冷的机器，突然不知如何是好，学了四年的纺织专业，上了六年的班，业务骨干，虽然工厂效益一直不好，但是因为对工作的热爱，从未想过要离开。那是一段兵荒马乱的日子，同事们纷纷寻找出路，技术人员有到广东沿海城市的，那里有雨后春笋般兴建起的乡镇纺织厂，也正是这些乡镇企业的崛起给了内地老国企以重创。我有心想去，但是孩子幼小，无人照看。我有机会调到另一个单位，但是一切必须重新开始。我坚守我的专业，不想轻易变动。

     夏天来临时我去到一所职业技术学校的服装裁剪班教课，算是跟专业有关系吧。学校里电脑班、厨师班、汽修班、美容美发班都是学员爆满，唯独服装人员少，内地轻纺业不景气，连职业技能学校的服装班都萧条，寥寥十几个学生，占了学校最小的一间教室。学生少自然影响到老师的工资，但我决定先干着。每天早上我把孩子送到幼儿园，然后骑车赶到学校，中午匆匆回家吃完饭，下午有课，晚上还有课，为了照顾白天不能上课的学生。

     小苏是白天不能来而晚上来上课的，每次都是急急慌慌的样子，没长开的枣子一样的小脸上渗着细密的汗珠，黑黑的紧致的皮肤显得油光发亮，刘海总是一绺绺贴在脑门上。她匆匆坐到座位上，似乎半天缓不过神来，仰着脸听得非常认真，实际上却是一脸迷茫，我知道她根本没有听懂。

     但她是好学的，不断地提问题，课间时间几乎都被她占了。可是她问的问题实在是简单至极，比如“做裤子为啥要量臀围”，还把“臀围”说成dian围，纠正她一次，下次她再看到这个字却又不自觉发了错音。很多问题像是不过大脑一下子就提了出来，旁边有聪明的同学撇撇嘴露出轻视的神情。她说话细声细气，怯怯的样子，但是并不减少问问题。有一次，讲女装的基本结构，她突然就问：“老师，BP点是啥？”旁边同学吃吃笑起来。我心说你从图上还看不出这两点代表什么吗？我顿一下然后指着黑板说：“这是女装上衣的基本结构图，这两点就是胸部最高点，了解这个位置，在服装裁剪制作中可以进行收省、打褶以及剖线处理，做出来的衣服更合体。”她似懂非懂，喃喃道：“最高点……”有同学说：“就是两个咪咪啦。”她这才“哦”了一声，但是似乎还没想明白这跟服装裁剪有什么关系。她就是这样反应慢的孩子，学得很吃力。

     有一次我问她：“你天天很忙吗？”她说：“我帮我爸卖烧饼。”我说：“你爸支持你来上课吧？”她说：“支持！就是我爸给我报的名，我爸说女孩子会做衣服让人看得起。”我笑笑说：“那你应该坚持来听课啊。”她说：“嗯。可是我笨，我都听不懂。”敢情是她爸让她来学习的，而她似乎更愿意卖烧饼。我心想卖烧饼倒是不费脑筋。接下来我问她烧饼生意好不好时，她眼睛一亮，面部表情也变得生动起来，说：“还不错，一天可以卖三十多个。”“三十多个？”一天卖30个烧饼还不饿掉大牙？她可能看出了我的疑惑，两只胳膊在胸前抱了一个大大的圆，说：“是这么大的饼，可厚的那种锅盔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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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她下午也来上课，晚上回家我们还有一段顺路，同行过两次。夏日的夜晚，燥热退去，微风习习，路灯从法国梧桐浓密的叶子里透出柔和的光晕，两辆单车碾过树影斑驳的马路，仿佛一段愉快的旅行。小苏说话慢声细语，但并不怯于与人沟通。她说她妈妈是个笨女人，又常年有病，她初中没毕业就跟父亲一起打理烧饼店了。做烧饼是个力气活，她爸爸想让她学一门手艺将来自食其力，就给她报了这个服装裁剪班。

     服装行业虽然早已工业化，人们已经习惯购买成衣。但是私人定制还是普遍存在的，那几年，市场放开，纺织行业突飞猛进发展，每个季节都有新花样的面料上市，追逐时尚的年轻女子是定制服装的主力军，另外就是特体的人和老太太。小苏虽然不是心灵手巧的姑娘，成不了服装设计师，高级裁缝，但她是如此勤奋，将来在社区开个缝纫铺也养得了自己了。或者进服装厂，会缝纫的熟练工工资待遇也不低。人们不是常说勤能补拙吗？有成就的人也不都是聪明绝顶的，大侠郭靖小时候也是无数遍练不好一招功夫，师父们急得没少训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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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仿佛看到一个励志青年的成才之路。我甚至有被她感动到，这样有点笨的女孩都有决心学好一门专业技能，我有什么理由不能接受新工作新挑战呢。我决定听从家人的建议调动工作，一切重新开始。我离开的时候，小苏还在，因为学校有承诺，当期学不会，下期可免费再学。

    我从驾轻就熟的工作到另一个全新的工作，也曾努力钻研，挥汗如雨，也算能胜任工作了。虽然没有轰轰烈烈，这些年也算平稳安定，倒也适合我波澜不惊的性格。生命中有很多无奈，有时不是你来选择什么，而是有什么你就接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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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多年过去了，我时常想起那个裁剪班的夏天，想起那个卖烧饼的姑娘，和她说的她家一天能卖三十多个的锅盔饼。是的，没错，眼前这个烧饼店的小媳妇就是当年那个笨笨的小苏。一样黝黑的皮肤，一样小小的身材，只是脸似乎长开了一些，圆了一些，身体壮实的可以轻松拎起一袋烤饼的面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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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最终还是没有开服装店，这多少有点令人失意。

     吃完饭回去时老公说：“人家做不了服装，做烧饼不是做得挺好？”

     我说：“我常常赋予她身上一种闪光的品质，那就是坚忍不拔，吃苦耐劳，有了这种品质想做的事情一定会做成的。唉！”

     老公说：“也许人家当初想做的事就是卖烧饼呢？是他爸爸给报的服装班。现在很多家长总是根据自己的喜好让孩子做这做那，孩子没兴趣，没悟性，不是那块料，终归是白搭。天生我材必有用，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存之道。”

     我又说：“也不能说白搭，不管将来从事什么工作，学习总是没错的。现在大学生就业难，能说不让孩子读大学？信息时代，一切变换快，有人说大学四年学的知识到毕业时已经有一半淘汰，能不学习？”

    “是啊，经历过，思考过，总是不一样的。”老公附和说。

    “这些年不管是做衣服还是做烧饼都少不了辛苦，估计她也是一路摸爬滚打过来的，倘若没有坚忍不拔，吃苦耐劳的精神也不会把烧饼店做得这么好。”

     老公说：“所以说人家还是具备你说的闪光的品质的。”

     我点点头，又想起她儿子认真背书的模样来，心想，这孩子将来可能是读书的料。

夏曦

不知这算不算一篇小说，就当是练笔吧。请庄版及各位老师指教，谢谢。接受老黑大姐批评，以后常更新，常来发帖跟帖。

夏曦

庄学 发表于 2014-6-13 08:51
! S, Y- `2 q/ C  q% `& _+ d作为小说，情节似乎弱了点。不仅仅是把过去的岁月原搬梳理，而是要构思，赋予新的意义。但是，人物塑造还是 ...

) ~2 t; Y: [5 Q/ t' c/ P我想写写关于年轻人职业选择和对待职业的态度问题，写写笨小孩立志的事儿，作为小说应该通过抓人的情节来展现，而我的最后用两人的对话评论来反映我想表达的意思，草草结束，过于简单了。谢谢老师指教。{:soso_e163:}

夏曦

戏迷老黑 发表于 2014-6-15 12:47
只要是自已喜欢的职业，不怕吃苦得心顺手，就一定能干好，俺不会写小说，感觉你写的可好，问好妹妹！

谢谢黑姐姐读过！周末快乐！

夏曦

滨河柳 发表于 2014-6-15 13:20
基本功不错，比较顺畅，还是接近纪实散文，人物形象还立得起来

4 l4 L# x+ a0 @8 }谢谢王老师的鼓励和指导！{:soso_e163:}

夏曦

清香一片红叶 发表于 2014-6-16 18:37
欣赏学习！写得好，凡事贵在坚持，就能成功，只是说着容易，做着难啊！问好！

红叶好啊，很高兴认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