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写春联心欢跳 - 洛阳社区

爷爷是写对联的好手，可以说一年四季都有人来求他写，只不过在腊月和正月便和春联一并写了，所以人特别多、场面特别大。我小时候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来求爷爷写对联，后来才听人说爷爷在本县书法界颇有名气，县志里还有专设篇章介绍。爷爷以前是远近闻名的私塾先生。他那个古香古色的“书房”，青砖铺地，一张漆黑发亮的八仙桌、桌上有一方精致的砚台，桌旁一把藤椅，背后的墙上挂着一排规格不同的毛笔。爷爷对各种对联内容成竹在胸，常常提笔就来，但还会把拟好的对联写在不同的本子上供客人挑选。既有婚丧嫁娶类的、逢年过节用的春联，既有供单位用的、也有供家庭用的，分门别类，一目了然。看爷爷写字，那是一种享受。只见他气定神闲，扎好马步，运笔如风，一气呵成。爷爷写对联，我们小孩也常来凑热闹。他准备好果盘，放上花生、瓜子、糖果之类，我们一边吃着，一边为爷爷做着准备工作，研墨、裁纸，对联写成后，我们负责把写好的对联摆放在地上晾晒。望着一地红红的春联，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墨香，嘴里嚼着甜甜的糖果，浓浓的年味便在屋里、在心里弥漫开来……春联不仅增加节日的喜庆气氛，还包含着深厚的文化气息，一副妙趣横生的春联，往往彰显着主人的机智与情怀。

爷爷对对联的要求很严格，为单位写的一般不写横批，要根据门框的高低来确定字数，五言、七言，九言不等，讲究工整、对仗。为各村舞台写的对联是规格最高的，写好后，还要仔细端详好几遍，这是给万人看的，绝不能出现一点瑕疵。我记得其中的两幅：“台上笑台下笑台上台下笑惹笑，看古人看今人看古看今人看人”，“借虚事指点实事，托古人提醒今人。” 古今相映，别具风味。为县里单位写的要体现出行业特点，如“无倾向、无偏私、只认得这个理字；不附势、不阿强、但凭着一点公心”（法院）；为邮电局题写的春联“绿衣喜送千家信，银线欣传万里音”。为公安局题写的春联：“一律包公铁面，千般海瑞精神”等等。单位的对联是一个单位的脸面，字一定要大气，要经得起端详。其他各个商户也要体现出行业特点，内容可以风趣，轻松活泼，对仗则不需要那么严格，如：“喜色瞬间留玉照，春光永久驻红颜”，“笑容常留方寸内，青春永驻瞬时间”（照相馆）；“万绪千头皆顺畅，千丝万缕总缠绵”，“新面貌从头理起，旧容颜一手推光”（理发店）“三鲜六菜香千里，八碗五碟乐万家”（饭店）。为前街剃头店幽默的老张题的春联：“提刀而问，问天下头颅几许，及锋而试，看老夫手段如何”横批“试试便知”。为后街热情的小王修理店铺的题联：“糖烟酒、小食品，任你挑选；修电视、整录音，为民服务”横批“欢迎光临”，与他们的性格配合，相得益彰。为一家药店题联：“但愿世间人无疾病，何妨架上药生尘”，如此善良的愿望简直抵得上所有的良药。至于家庭春联，以祈求平安、富贵、和谐，倡导勤俭居多。如“勤劳致富光景好，节俭持家幸福长”，“劳动门第春常在，勤俭人家庆有余”等等。有时根据具体情况，写一些紧扣时代脉搏的对联，内容可以不拘一格。1979年春节前，我一个本家叔叔从老山前线回来探亲，爷爷问了他生活情况后赠送他了两幅对联：“做菜少佐料诸君莫笑，吃饭闻硝烟别有味道”横批“战地餐厅”；“上顶迷彩棚，下铺塑料布，左有老山兰，右有芭蕉树”横批“战士之家”。笔力浑厚，苍劲有力，把戍边战士艰苦的条件和以苦为乐的精神充分表现了出来，叔叔高兴地说一定把对联带回部队。

爷爷有学问，我们从小就受爷爷熏陶，从五岁起就诵读《三字经》、《笠翁对韵》、《增广贤文》等，若有懈怠，爷爷会用他光溜溜的烟袋箍敲头的。孙辈十几个坐在爷爷书房里，俨然一所学堂。在爷爷的悉心指导下，我们也曾认真临帖，进步还不小呢。每年写春联的时候，我们把一些割下来的小块红纸写上“小心火烛”、“五福临门”、“六畜旺盛”、“春光满园”、“抬头见喜”等吉祥话，还有不同样式的福字，分别贴在厨房、临门的墙上、甚至牛棚等不同地方。虽是牛刀小试，也有一种自豪感从心头升起。后来在我们的字能拿出手的时候，爷爷就把每年写春联的任务交给了我们。

我参加工作后，也常常学着爷爷的样子，为学校题写春联“默默园丁，埋头灯下忘鸡唱；莘莘学子，登陆书山借月读”(学校大门)，“一知一识当感恩师教诲，一米一餐应思来自不易”（餐厅），”同窗苦读情深厚，共眠促膝义重浓”（宿舍），使得师生生活的居所，弥漫起一股书香之气，也引来一片好评。一时兴起，我也曾为自家题联：“事能知足心常惬，人到无求品自高”用以自勉，也别具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