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跻身东方金字塔的唐恭陵 |（河南）李红军

豫偃李红军

◎跻身东方金字塔的唐恭陵  |（河南）李红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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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元675年那个哀戚的夏季，南风带来暑天和旱地之间无比溽热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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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蒲州刺史李仲寂担任的山陵使的指挥下，来自河南道和河东道的上万名民夫，纷纷赤膊上阵，在洛州偃师缑氏景山之巅，用斧凿和铁锸凿石挖土，再用扁担和箕畚将挖出的坚硬的土石搁置一旁，还不能倾倒进闻风而婴泣的山谷与沟壑，因为后期必须用这些抬高海拔的墓土回填。这些人劲儿往一处使，试图挖掘一个四方形的巨型陵墓，安放猝然离世的唐高宗李治第五子、武则天长子李弘。然而，陵墓很快就被武则天以元宫狭小，容不下以仁孝著称的太子送终的器具为由，勒令将其拆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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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自滑州、泽州等州的数千名壮丁，眼看过了规定日期却不能如愿返乡，一瞬间心灰意冷，根本不顾将来的墓主人李弘曾耗费大量心血，编撰过传承文脉的集古文集《瑶山玉彩》的功德；也不顾李弘巡视时发现兵卒的粮食里掺杂着榆树皮和草籽后立即吩咐打开府库接济，以及奏请将近畿闲地分给饥民耕种的善德；更不顾李弘为母亲的仇敌萧淑妃所生的已成年仍被幽禁掖庭的义阳公主与宣城公主求情，让她们嫁人的美德；他们只是紧紧抓住李弘为逃亡的士兵奏请免除家属株连之罪的仁德，甘愿背负架在头顶的黑锅誓死抗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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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更半夜，壮丁们拿起砖头瓦块，投掷并击打绷着脸的官员们，还一把火将营房烧毁，他们顾不得屁滚尿流，就连夜逃命去了。

       朝廷只好调遣曾担任过洛州别驾的韦恪的儿子、身为司农卿的韦机监督建陵。这位曾以左千牛胄曹的武将身份出使过西突厥，并撰写过《西征记》一书的文武双全的清官，考虑到完工期越来越逼近，遂当机立断，不再耗费大量人力改造元宫，而是在通向元宫的隧道左右两侧，挖出四间便房，用来储存下葬的大量礼器和冥器。等李弘的棺木入葬，所有器物陪葬，工程才只完成近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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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洛州偃师伊河再到缑氏景山之间南北直线距离约为5.2公里的线段上，韦机一声号令，上万名民夫密密麻麻地排成一排，他们上午面朝西，下午则面朝东，总之避开毒辣的天日。人与人之间的间隔约为0.52米，考虑到这段路由沟壑与村落相隔，并非完全的直线，实际间隔距离肯定要比0.52米大些，增大的间距意味着所出的力、所作的功也同步增大。

       伊河岸边滚烫的细沙，被挥汗如雨的铁锸装进密不透风的麻袋，然后从伊河边第一名民夫开始，以人传人的方式，向着第一万名民夫不停传递。每名民夫的手掌先是磨出血泡，用绣花针挑破，放出淤积的血珠，重复再三，直到形成无知无觉的茧子。痛苦的折磨刚刚开始，没日没夜的搬运，导致人虽立在原地，不用怎么动脚，但是双臂在左右的摇摆中变得酸疼难忍，一旦遇到从鼻孔钻入的瞌睡虫，整个人就像丧失信心的兵马俑，被无情的沙袋击倒在失血的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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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有沙子，才能连接起河流与山岳之间的血脉，让大好河山变得一统。沙子的流动性介于水与土之间，是建造陵墓的最佳填充物，可让盗墓者越陷越深，直到灭顶之灾降临。源自伊河的细沙，在景山越堆越高，经过铁筛的筛选后，颗粒适中的被倒入巨口铁锅，干炒到近乎冒烟，彻底吐出夹裹的水分后，才被倒出来放一阵子，再堆放到墓主人棺木之上。

       深达9米的流沙填满墓冢所有空洞，包括精心埋藏的暗箭与机关，不留一丝呼吸的余地。干沙之上，就剩下堆填起初挖出来的墓土。但是程序依然虔诚而繁琐，墓土须先被工匠们投进小米汤和鸡蛋清调和成的溶液中充分搅拌，然后才能容等墓顶，摊平干结后硬如磐石。最后，再将从缑氏东南方向50公里外的地方运来的红胶泥土，进行最后的夯筑封顶，使其成为李弘叩问天地，并由此起步飞向永生的灵台。

       虽然武则天以自认为节俭的方式殓葬爱子，但营建恭陵耗费钜亿，还是导致了第二次役夫大逃亡。从公元675年5月25日到9月13日，前后历时112天，恭陵终于在上万名民夫和工匠的血汗与智慧的浸泡下，赫然屹立于偃师大地。

       李弘24岁的年青生命，永远定格在远离陕西皇家陵园圈的偃师恭陵，看上去甚为孤单。整个陵寝呈覆斗形，现高22米，有7、8层楼那么高，与地面接触的四条边长宽相等最初约为440米，步行一圈需20分钟到半个小时。汉字中的金字目前还没有发现其甲骨文形体，但是仅看一眼金字的金文和战国文字，再对照恭陵这聚沙成塔、泥封沙冢的庞然大物，称其为东方金字塔一点也不为过。

       祭拜日期来临，武则天乘舟自洛阳城沿伊河顺流而下，到达偃师顾县镇安滩村伊河边，抬头就遥见唐恭陵顶端紧挨灵台的白云。武则天内心五味杂陈，想当初她用看朱成碧的秋水之眼，用憔悴支离的纸鸢之躯，用开箱验取石榴裙上的斑斑湘竹之泪，才赢得唐高宗李治仙侣般的爱心，而李弘正是他们珠联璧合的爱情果实的首次结晶。无论是李弘自身所患的痨病还是武则天为登基凤椅为扫清障碍所暗中埋下的鸩酒，都无法剥夺母子十指连心的突突血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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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有一天，出于保护性发掘的目的，在大型机械臂的挥舞下，唐恭陵元宫将重见天日，一旦找到李弘遗骨，经科学化验，太子死亡的千古谜团定会揭开……

       2023.06.12偃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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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恭陵（李红军/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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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恭陵（李红军/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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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恭陵（李红军/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