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蓝记》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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邙山窑洞 发表于 2023-6-8 09: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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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l0 @6 s) ^1 q一些片断无法归类安放，便想着都放在一起吧，起个名字叫《蒲蓝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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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走过长长的石板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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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q# P# a9 r那一次，我开着车行驶在乡间路上，却在寻你的过程中，不知何时又骑上那辆陪了我们许多年都不曾被偷去的小破自行车。

这话说得我好像很是盼望着这车小破车被偷走一样，事实是我们的新车子被偷了一辆又一辆，而它却安然无恙，我一边鄙夷它的小和破，一边享受它的便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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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F6 Z# H6 _4 ?5 C我骑着它走了好远好远，沿着长长的河流，骑过长长的柏油路，一直骑到田间地头，才找到你，你也推着一辆破旧的自行车，于是我们并肩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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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C- G& J; {4 @( D) }到那座长长的石板桥时，你说：“我们要穿过这座桥。”

我说：“那我去开车，你要在这儿等我。”

3 o' N" j/ n- M& A% X  V; R# [你说：“好，你去吧，要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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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Y# S6 I1 G0 u- s. u# s( @( l桥边有个修自行车的小伙子，他穿着灰色的工装，但很干净朴素。他拉住我的自行车，什么话也不说，拿起锤子，叮叮铛铛敲了一阵，说：“好了，你走吧。”

; p. Z5 a) n" p2 h6 O6 w我看了一下，他在我自行车上钉了一个小牌子：“一生平安。”旁边的老师傅笑他，他却埋着头什么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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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好意思地冲小伙子笑笑，回头看你还推着车子站在桥头，我便挥了挥手，朝汽车停泊的地方拼命骑去。

/ y& {$ A8 ?! P9 Q  a其实很远哪，真的很远！

我骑了那么远的路去寻你，可是害怕你担心，便没有告诉你，我相信只要自己努力就可以很快地赶回来，可是，我回来的时候你却不在桥上，站在桥上等我的那个人是小金，小金是我们的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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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o2 J: [; _6 Q9 F我和小金一起走过长长的石板桥，两个人慢悠悠地走着，聊着，得知静也在桥的那头等我们，静也是我们的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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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v! s, g  m" K也许是走得太慢了，也许是步子打开得方式不对，我们始终没能过桥，而是走进了一个迷宫里，到处都是木夹板，通道狭窄得只能屏住呼吸，吸着肚子，踮着脚尖挤过去。

, C. L$ s- Q0 A8 ~就这样穿来穿去，简直挤得皮都破掉了，我们还是没有找到出去的路，我很怕遇见坏人，因为无处可逃。

小金说：“还是快点出去吧，要是坏人来了，跑都没法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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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D, i. n5 V+ N% d& z: W9 ], u8 O& i我叹了一口气，不愧是闺蜜，就连担个心都一样，于是加快了步子，千辛万苦终于绕出来，却发现小金不见了，静也不在，河中碧波荡漾，对岸绿柳成荫，修车的人还不曾停下休息，可是等我的你去了哪里？

我找不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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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到处找不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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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个人走在街边。

3 |8 I; ~$ I/ v" L& y我一个人坐在石板桥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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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个人乘着盛夏的阴凉。

3 M; J5 s# M! d5 _8 G" G! W/ H可是，你在哪里？

一路上，我连片刻也不曾停歇，真的很快、很快、很快地赶回来。

" ^* C. x$ i  `( {/ y4 [& n; E我渴望永远，渴望跟你肩并肩，行走天涯。

: T$ j3 \) t6 z2 ]0 H6 |而此刻，我只能一个人，静静地坐在石板桥边，看天，看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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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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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g5 x* B% I. n2 G在钢铁水泥的城市里，我有一间鸽子笼一样的房子。我似乎不是谁的主人，可是我的房子里却一直住着两个人，似乎也不是谁的奴隶。此二人除了吃喝拉撒，什么也不干，也不听话，叫干啥不干啥，还净惹我生气。

4 w  e0 J; ], N4 ^) v+ w! X& E气急了的时候，根根头发直竖，浑身鸡皮疙瘩暴增，额上青筋鼓起，心脏如雷声一般轰轰炸起。我是真生气啊，恨不得上去揪住一个掐死算了。有一次气急了，我揪住那人的胳膊，拼命的想要问问，究竟要闹哪样，究竟要闹哪样？究竟要闹哪样！重要的事情问三遍，可是人家连个屁也不放一个，一个劲儿笑，缩头缩脑地躲着，好像我的样子异常温柔可爱一般，真是气杀我也！

这样两个人，撵又撵不走，驯也驯服不了，既不肯做事，也不听话，整天磨磨唧唧，拖拖拉拉，净干些脱了裤子放屁的事儿，搞得家里乌云密布，乌烟瘴气的。真是的，大门一拉就开呢，干嘛就非要在我家里呢？好，好，非常好，你们不走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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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念至此，我松开那人胳膊，打开门，大踏步走了出去，外面一派开阔明亮，大好山河满城雪，清风徐来花自开，我何必窝在家里长草，一念接着一念成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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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每个人都要经历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每一样纠缠得久了，就成魔了。

) M; ?0 D% |7 W鸽笼子外天地大，常携身心游四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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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我也不过是太早遇见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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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个偶像，曾是明星，老了老了，又为儿女计忙。耆耄之年，他又得了一个小儿子，为其开了一间心理对话工作室，名字叫做“太白向前对话”。对，他的小儿子叫太白，既想儿子才华横溢，又想儿子一生逍遥自在，向前不退。

' {& ~7 ^0 ?" I, l- x+ n" w+ D9 _他有一个朋友，开有一家“百里向前说话”心理工作室。百里，也是他朋友孩子的名字，我猜也许是说，“宝啊，有爹在，百里之内，你尽管向前冲”。

谁知道呢？反正，高大尚不是我，财大气粗也不是我，酸酸的慕富心理倒是多得很哩。这些心理工作室都是以孩子的名字命名，用“向前”做后缀，仿佛这样就能让生命、让时光不断向着高处流淌一样。

我呢，是去太白向前对话工作室沟通相关广告内容，没成想对方竟是我偶像。虽然已是满脸折子戏，我却还是从褶子里把他辨认了出来：是我曾经追的那个星，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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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4 }. G- G! Q# F& Y' i; H$ s$ G他为之计忙的小儿太白上蹿下跳，正是三四岁气死猴的年龄，我们之间的沟通屡屡被打断，他虽面露歉意，对待小儿却并无一丝不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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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4 Q1 O, Z4 M后来的沟通很顺畅，结束后我们一起出门左转，来到一处热闹的街市，在一个小摊前坐下，点了点什么，也许是馄饨，谁知道呢?偶像在前，谁还记得吃了什么？也许也只是换个地方，就这么坐坐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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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我临老又坠情爱之道，现为儿女债忙，不得已入世。你是为什么在这人世间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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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5 K" @2 e, w" L' H咋一听，“你是为什么在这人世间停留？”这话总有点惊心动魄的感觉，像是有雷声在心田炸炸而起，连绵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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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曾想我说出来的话却清清淡淡，甚至我的脸上也挂着清清淡淡的笑：“我也不过是太早遇见一个人，在人间流连忘返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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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k. b4 s7 v4 a, g" ~+ X/ r说得好像我们都是天上的神仙，这一生不过是下凡走一遭，历个劫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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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地不过日行八百里，在蒲蓝，你却能腾跃三千里之外。

三千里之外是什么？

其实你根本不知道，你不过以为是那样。

你路过一处村庄，或是城镇。

你看见坐在轮椅上的老人，和奶在怀里的娃娃。

你经过疯人院，走过院落，踏过石板桥。

你唤一声“妈妈”的时候，有人给你应一声亲切的回答。

一转身却物是人非，你又一个人独自上路。

路是那种窄缕缕的路，在茫茫天地中无限延展。

你只能踩着猫步，沿“一”字往前走。

路上花开灿然，仿似春光无限温暖。

你却不敢踏错一步。

你不敢跌入这茫茫无垠天地。

你不知道未知的后面，等待你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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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停地行走，直到走上那条通往家乡的汾河堤。

堤坝仍是窄得只能放下一只脚。

河堤很陡很深。

你只得站在坝子上，撑着膝盖，喘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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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在湍流不息的河水中自由穿行，摘取浅水丛中粉色的花朵。

有人把花朵装进玻璃瓶，传到岸上来，递到你手中。

那些粉粉嫩嫩的小花，在玻璃瓶中，静待岁月安然。

路太窄，路实在太窄。

那就修路，一寸一寸往前拓宽。

树的品种太过单一，常年乘着一种阴凉，太过单一。

那就播下树种，重新长成大树，不同的树下乘不一样的阴凉。

春有花香，夏有阴凉，秋有硕果，冬有雪藏。

可是一转身，你又迷了路。

脚下只有一条冗长的地道，你只得走下去。

黑暗复叠着黑暗，没有一丝光。

也不知过了多久，像是在黑暗中行走了三千里，你才看到一丝光亮。

继而是一辆辆载满矿石、煤炭、石油的铁皮火车，隆隆地驶过。

你遇见探洞工程师，他们同你一起寻找回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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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过了多少岁月，你走到了现实的生活中。

一切跟以前的一样，就像做了个梦那样简单。

睁开眼睛，什么都没有改变，却什么都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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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植物学家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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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单身，二十八岁，单纯美好，总是穿着月白色的衣服，连那头乌黑柔顺的长发上都别着一枚月白色的发卡。

女子也是业内有名的植物专家，沿着植物纹脉的方向走到了男人的身边。在后来频繁地接触中，她一发不可收拾地爱上了这个植物学家，抑或是爱上了他的才华。男人虽然穿着不怎么样，似乎也有一些营养不良，但他在植物方面的才华如同春天一样，永远焕发着不可抗拒的力量。

可他毕竟是个有妻子的男人，虽然妻子平凡得如同一棵冬天的树，除了朴实，浑身上下再找不到一丝亮点。在这之前，不管怎么样，他从没做过对不起妻子的事情，也从来没有看不起这样一个女人。妻子就如同一日三餐，在他的世界里不可或缺。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园圃里植物需要什么，就如同她清楚他每一根汗毛的走向。所以当他焕然一新的时候，她明白他有了一枚崭新的植物。只是她不知道，有一天她与她竟会那样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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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句话，植物学家心里像开了一个黑洞，无限的寒冷拥进来。他指着自己的胸膛说：“像一枚藤蔓植物在这里缠绕不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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植物学家没有再说什么，他陷入了沉思。他知道当植物成熟以后，种子就会脱离母体寻找新的栖息地。如果他不能给这颗月白色种子提供理想的栖息地，他将永远失去这枚植物。

植物学家的妻子每天出入园圃，点检植物，忽然有一股细细的歌声从花朵里柔软地流淌出来，唱着爱恋，那样柔情。她顺着歌声找到了那个月白色的女子，从她胳膊里取出一根蓝色血管，然后轻轻地唤醒她。月白色女子张开眼睛，清亮如同午夜星子的眼眸里映出一枚冬天的树，那般深情，那样炽烈。

月白色女子说：“那你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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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举起那根蓝色血管说：“这里有一枚蓝色藤蔓植物的种子，你走后它会长满这里，密实得任谁也打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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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白色女子说：“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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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白色女子转身离开的时候，心底软软地升起一片温暖，可是当她走出地下室的时候，外面下雪了，花圃里每一棵植物都铺成了纯洁的白色，天地间白茫茫一片。她回头望向那棵树一样女子的时候，地下室里一片汪绿的藤蔓正在迅速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