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四首

豫偃李红军 · 发表于 2022-10-25 15: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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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四首 |（河南）李红军

>下辈子

　　对不信佛的人而言，
　　不知道有没有下辈子？

　　如果允许有的话，
　　我祈祷下辈子：
　　宁愿做一块滚来滚去的石头，
　　一只跑来跑去的狗，
　　或一株旱涝保收的庄稼苗，
　　大不了做一本通俗易懂的书，
　　抑或做一个词：镢头，木瓜等。

　　反正就是跟人不再搭界，
　　跟情感不再沾边。
　　没有精神和物质的区别，
　　也没有欲望的概念。

　　我过完下辈子，
　　就开始期待下辈子的下辈子，
　　过下下辈子，
　　下下下辈子。

　　下辈子，
　　像一面镜子正对另一面镜子，
　　镜子套镜子，
　　镜子繁殖镜子，
　　无穷尽也。

　　无论是在哪一个下辈子，
　　任凭谁再也认不出我。
　　人们会说：
　　瞧那就是一块石头，
　　碎了，
　　就让它碎了吧。
　　那就是一只狗，
　　疯了，
　　就让它疯了吧。
　　那就是一株庄稼苗，
　　收割了，
　　就让它收割了吧。
　　那就是一本书，
　　发黄了，
　　没人看了，
　　丢掉了，
　　烧了。
　　那就是一面镜子，
　　破了，
　　就让它破了吧，
　　反正怎么着都无所谓啦。

　　原来下辈子这么好玩儿，
　　怪不得都期待下辈子。

>>下坡路

　　如果每个人的人生，
　　都有一个峰巅，
　　那么，
　　我肯定还没有登上过。

　　我还没有振臂一呼，
　　就凌空而起，
　　还没有把一块块绊脚石，
　　变成一摞摞垫脚石，
　　还没有望见浑圆的朝阳，
　　像春蚕一样，
　　吐露无比丝绸的诗句。

　　令人遗憾的是：
　　我已经开始走下坡路，
　　吃饱了，
　　睡足了，
　　工作一会儿就没劲儿啦。
　　好像骑了三年的电动车，
　　每次充满电，
　　跑不到预期的地方，
　　就丢弃车轮，
　　向红灯投降了。

　　仿佛有人逼迫着我似的，
　　我一步一回头，
　　回头望见的都比我的头高，
　　我每前行一步，
　　它们就远离我一步，
　　我的伤心和愁苦，
　　狼烟四起。

　　我不情愿地，
　　走在无尽的下坡路上，
　　心里冥想的一个图钉，
　　不一定是远方的星星，
　　双脚却总是迟迟到达不了。

　　我索性把下坡路的尽头，
　　也就是低谷，
　　当作人生罕见的巅峰。

　　我不再常常回头，
　　不再浪费，
　　本来就稀少的时光，
　　一路走到底，
　　义无反顾。

　　这条长长的下坡路，
　　我走得并不轻松，
　　但是我备好了：
　　走上坡路的信心。

>>>听歌

　　听歌，
　　需要从流水线租来一把时间，
　　带家具出租的时间，
　　最好绕开孔子和老子。
　　甚至抛弃金钱，
　　忘却爱情，
　　让四肢放松，
　　像一匹马，
　　肆意奔驰于草原。

　　歌曲像一泓湖水，
　　来自高山，
　　被意念搅动，
　　披挂成飞瀑。
　　水珠崩落成七色音符，
　　你捡还是不捡，
　　都是一种曼舞。

　　听歌，
　　你想摆脱椅子，
　　摆脱向下的重力，
　　等于摆脱牛顿。
　　你恭候于上司和上帝的权威，
　　局限于升迁和赚钱，
　　多么愚蠢！

　　歌曲用一千条水袖抽打你，
　　打碎你坚实的外壳，
　　让你发芽抽穗。
　　你眉清目秀，
　　上下左右熠熠生辉，
　　神魂不再胶着，
　　如印刷年画的雕版，
　　只是渴望像沙漏颠倒。
　　精神急于冲破天花板，
　　冲破屋顶，
　　不求绽放成蘑菇云，
　　只愿一线蔚蓝能够君临。

　　歌在世界中，
　　非你所属，
　　世界在歌中，
　　非你莫属。

　　听歌，
　　你搂抱住一棵猴面包树，
　　忘却上一刻的所来，
　　下一刻的所去。

　　旋律和歌词，
　　犹如基因的双螺旋结构。
　　阳光和月光，
　　在交替中遗传梦想。
　　听歌听歌，
　　你听而歌，
　　不分你我。

>>>>散步走

　　散步走，
　　你的双脚听从心灵的呼唤，
　　这曾是万难中的一难。

　　你摆脱书籍和电脑，
　　暂停欢欣与忧愁，
　　走出钢筋水泥墙围堵的斗室，
　　带着灵魂的飞蛾上路。

　　阳光下，
　　细雨里，
　　你走过天马行空的城市，
　　司马迁的大街，
　　苏格拉底的广场。
　　不怕日晒，
　　不怕雨淋，
　　折叠伞乃身外之物，
　　包括手机。

　　你的目光中，
　　有车和鸟掠过的影子，
　　头脑中，
　　有散落在四季的花瓣。
　　你没有直径，
　　只有一个圆心，
　　前途几乎等同于归途。

　　最美春天里，
　　外表孤独地，
　　你散步在红尘之内，
　　散步在自我之外。
　　内外皆是窃喜。

　　左边卖花声，
　　右边卖菜声。
　　前边一位公务员，
　　后边一个小市民。
　　上边飞机，
　　下边蚂蚁。
　　有人发宣传单，
　　有人邀你看相算命。

　　你机器人似的，
　　躲避与退让，
　　点头或摆手。
　　你猴子般一笑而过，
　　忘掉的总比记住的要多，
　　这有何妨？

　　散步走，
　　最好不要趁机构思一首小诗，
　　或者推敲一笔大象的生意，
　　一个蚂蚁的关节。
　　散步走，
　　或看或听，
　　视而不见。

　　左耳进，
　　右耳出，
　　减少思想和欲望。
　　你不信佛和道，
　　无论如何也散步不到逍遥之地，
　　无法抵达超脱之境。

　　每次，
　　回家的路，
　　就像电流的短路，
　　总是最近最亲。
　　归来，
　　像一把新配的钥匙，
　　焕然一新。

　　散步走，
　　无须抛开蜗牛。
　　风刮过你的身体，
　　把你的脚印，
　　吹向众生遗落初心的旷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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