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来了,银装素裹真是美,寒风刺骨叫人惧。如今,进家有暖气,出门有羽绒服,孩子们恐怕想象不到我小时候经历过的寒冬。我小时候,冬天只能穿母亲缝制的笨棉裤,想穿条柔软的运动裤,简直像搬着梯子摘星星,咋可能?
偏偏,幸运的我遇到了那样的不可能。
40年前的冬天,我还是黄河岸边的学生娃。一天课间操后,年轻的小学校长谢炳伦噌噌跃上乒乓球石台,右手高高举起铁皮大喇叭,神秘兮兮地宣布了一个消息:“同学们,今年公社举行首届元旦运动会,我校决定‘瘸子里头挑将军’,选派4名学生参加1000米跑,有运动裤的同学优先,报名的请举手!”同学们一阵骚动后鸦雀无声,我搓着冻红的小手急得发愣。
下午放学后,为吸引妈妈的关注,我一会儿给耕牛拌料,一会儿搂柴烧火,一会儿翻书朗读。妈妈看我突然由淘气包变成乖乖娃,边和面边惊诧道:“嗬!你一夜之间长大了,懂事了,十三年的饭没白吃,知道干正事儿了,今个儿妈高兴,有啥你尽管说!”
我见火候已到,便扑到妈妈怀里,拉着她的衣角,怯生生地央求道:“妈妈,我想参加学校长跑队,棉裤笨重不利落,你给我织条毛裤吧,这样跑起来比山里猴还快,才能拿到好名次,我想争一张奖状!”
听我说完,妈妈愣了一下:“唉——孩子,咱家穷,你兄弟姊妹多,爷爷又常年吃药,哪里有钱买毛线,家里又没有旧毛线……容我想想,等后天你爷爷过生日时,我再给你答案吧。”听了这话,我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那几天,时间仿佛凝固了,我在煎熬中盼着奇迹出现。
总算熬到爷爷生日这天,我大姑、大娘、二婶、小婶,每人捎来一疙瘩旧毛线。大家把毛线团放在小竹篮里,妈妈拿起一杆秤,钩起篮子称重,一共一斤四两,凑合着能织条薄毛裤。我盯着花花绿绿的毛线疙瘩发呆,仿佛看到希望的火苗在跳跃。
接下来三天,妈妈挑灯夜战,翻着编织书,拆了织,织了拆,不小心竹针刺到手心,扎出血来,我躲进被窝心疼地流泪。终于,色彩斑斓的新毛裤织成啦!
我高兴得手舞足蹈,立马穿上毛裤满院子绕圈疯跑,最后气喘吁吁地瘫在冰凉的石桌上,心中无比快乐,充满了甜蜜。
我穿着这条带着妈妈体温的“运动裤”,加入了校长跑队,校长还给我开小灶,我笨鸟先飞,刻苦训练,成绩有了长足进步,师生们对我这个“小个子”寄予了很高的期望。
运动会当天,我提前慢跑热身,谢校长和我举手击掌。清脆的发令枪声震动了整个操场,在震耳欲聋的声浪中,我像离弦之箭飞向终点,取得了第二名的好成绩,同学们把我高高抛起。
谢校长激动地抚摸着我的头说:“棒!棒!棒!小子,想不到,你个子矮,倒越跑越快。这次,你的‘运动裤’也立了大功!你别看它花,颜色多,说明支持你的人多,有那么多亲人和师生支持你,跑不快才怪哩,你说是不是?”我眼含热泪,一个劲儿点头。
如今,这条花毛裤早已褪色,但我把它当传家宝一直珍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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