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段星灿先生和他的《风雨萍踪》 孙建邦 (一) 2012年12月,我在大河网发表我早年写的一些有关洛阳人物的纪实文章。其中《指天画地段星灿》一文发出后,有版主提出能不能把段先生的文章发出来欣赏。 这一启发,使我突然想到这确实是个好事情!段先生坎坷而穷困,我非常佩服他、敬重他,也帮不上他的忙,就想以此表达一下心愿。就联系他的儿子小军,说明情由,问《风雨萍踪》出书时的电子稿有没有?过了几天,小军把电子稿发给我。《风雨萍踪》实际字数达50多万,编排稿有很多用于编辑的码子,我电脑业务也不熟,我每天都用一定时间慢慢地整理,等于把这些文章又粗略地看了一遍,后将之发在大河网“大河文学”“中原钩沉”“文化遗产”3个版块和洛阳网“河洛文苑”。以期传之久远。 (二) 过了不长时间,黄秉忠先生在网上看了我发表的段先生的文章后,给我发了一封电子邮件,称我“为弘扬段星灿精神做了很多工作。”“所启动的工作是有非凡意义的”。他认为,段先生“是一贯制的‘痴情派’。自始至终痴情于独立思考,坚持真理,屡遭打击不回头,置个人前程利禄于不顾。他与梁漱冥等党外自由民主派也不相同,有点‘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味道。黄先生指出,段星灿‘代表了一种现象,体现着一种精神’”。 需要说明,我起初并没有想到这些。 黄秉忠先生长期以来关注段星灿和段星灿现象。黄先生曾任洛阳市委办公室副主任,后执意弃官为文,长期编杂志、报纸、写杂文,是一位智者、思想者。黄先生的信,使我明确认识到,研讨一下段先生和他的自传体文集《风雨萍踪》是很有益的一件事。按照刚重组的洛阳市杂文学会既定的工作模式,经通报协商,这件事交给副会长邓世太同志具体负责。 (三) 段先生学历初中,他天资聪明、极爱读书学习,是一个追求光明,坚持正义的一个堂堂正正的男人。曾经是当年人民解放军总政治部里极为优秀的人才。 一位当年接触过段星灿先生档案的老警察回忆说:大约在1983年前,亲眼所见“当时解放军总政治部因段老平反纠正后给地方有关部门发送过的一个文件函。其中内有称段老‘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一句,我记忆尤其深刻。这个文件函就一张纸,是装在卷宗内的,其内容还简略地回顾了为段老平反纠正的缘由结果并要求妥善安置工作等。” 这位老警察是个知识分子。自那以后,他谈起此事就感叹:解放军最高政治机关以书面方式给一个大尉军衔助理员(正连或副营级基层军官)使用“不可多得的人才”这样的公文罕见的评语,可见当年段先生是多么出类拔萃,也可见后来者对当年这个青年才俊的折翼受挫是多么惋惜! (四) 段先生通过《风雨萍踪》一书,记录了他沉重的经历。他冷静的思考,渊博的知识,精致的文字,博大的胸怀,批判和自我批判的态度,使我震撼,使我佩服,使我深深感动。 崇尚该崇尚的,奉献该奉献的,批判该批判的,写出该写出的,忍受该忍受的,吞下该吞下的,享受该享受的——段先生波澜起伏的人生经历,深深烙下了他所经历的每个历史时期的印痕。《风雨萍踪》是那些印痕的珍贵的文字记载。 段先生始终不渝地忠于国家,忠于他的信仰,忠于他的领袖,在他的身上,集中体现了中国古代士大夫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是进亦忧,退亦忧……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精神。 (五) 洛阳著名学者叶鹏先生和段星灿先生有良好的友情。彼此尊重有加,堪可称道的是个人私谊并不影响对具有特征的个人文化价值取向的评价。叶先生根据段先生对支撑世界共产主义运动的国家的解体和其中的一些领袖人物结局的伤悲态度,认为段先生的“灵魂是跪着的”,是“贱”的表现。段先生也是一笑置之。 段先生是很具代表性的一个人物,他曾站到了高地,却没去谋取高位,又像高官中那些忠臣一样忠诚于信仰和领袖;他基本上是既不顺从上司整人的指点,又不屈从暴民的残酷迫害,他只向自己的思想投降。同时,还常怀慈悲向善之心。 对此,我一直进行着思考:是命运捉弄了段星灿,还是段星灿的性格决定了他这样的命运? (六) 通过《风雨萍踪》这部书提供的线索,我觉得,段先生是一个深受中国传统文化影响的人物。 我认为,中国传统文化的核心是帝王文化,或者是统治文化。诗经就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大夫不均,我从事独贤。”“王”文化的孪生兄弟是“寇”文化。中国有一句历代相传老少皆知并皆以为真理的成语:“成者为王,败者为寇”。看上去,“王”和“寇”有天壤之别,其实在文化上可谓一脉相承。换个角度看,中国历史上的朝代更替,也可以说是“王” “寇”角色易位的过程。从理论上讲,夺权为王者认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落草为寇者认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势要做王的,能得到的都想得到;不甘为寇,我得不到的,也绝不能让你轻易得到!烧杀抢掠,斩尽杀绝,就成了“王”“寇”两家通用的手段。这种体制,就是引发斗争的肥沃土壤。在为朝廷社稷的名义下,宫廷内部,你争我夺,“忠臣”“奸臣”穷尽计谋,争相邀宠。遇到明君,统治有术,可创下“XX之治”,落下美名;袭位昏君,坐吃山空,内患积生,外患加剧,危机四伏。一朝爆发,诺大王朝迅即土崩瓦解。 在这样的社会环境中一代一代传承,中国人的血脉里,流动的是浓浓的帝王文化。人们津津乐道的都是历史大人物的故事。差不多每一个身处穷乡僻壤、目不识丁的山野村夫,也能讲出几个忠臣、奸臣的名字。 (七) 其他文化则是依附在帝王统治文化这棵大树上的枝丫。关注人性的文化始终没有上升到法律的层面。我认为,中国历史上是没有产生过划时代的伟大的思想家的。以至于今天,充斥荧屏的历史题材的作品通常围绕着帝王的政治发迹途径的正统,镇压反对者剪除异己的惨烈凶险,巩固国防抵御外侵承担的压力,体恤民情关注民生产生的焦虑,平衡中央与地方的关系,利用忠臣和奸臣的争斗等等作为故事情节展开。这些历史题材的影视剧,所弘扬是帝王文化,而不是现代中国最需要的先进文化。 思想家应该为社会提供化解危机的思想,或者说提供批判的武器。中国的政治家、准政治家甚至老百姓都太习惯在内部进行武器的批判了。 辛亥革命结束帝制曾经给中国带来一种体制上破旧立新的希望,五四运动曾经给中国带来一束思想解放的光芒。然而,先人们只是剪去了长辫子,而没有获得新思想。经过复辟反复辟的血雨腥风,社会由家族世袭帝制,又转向党团名义下个人独裁。 (八) 在中国历史文化中,中庸是一种很重要的思想。中庸思想贯彻于政治实践,是一种很了不起的智慧。如果政治家在本国从事政治的目的,是把社会带向光明,应该考虑到社会变革的代价,这种代价主要是大众生命伤亡的多少。如果把人的生命放在第一位,斗争的双方甚至多方的政治领导人,至少会在势均力敌时,通过谈判,互相让步,达成妥协,减少人员的流血牺牲和其他社会财富的耗费。而在中国的历史上,人们耳熟能详的大都是势不两立、血战到底、你死我活、一山不容二虎等等杀气腾腾的用词和实例。今天在央视的百家讲坛上蹿红的历史学者,讲起中国历史上宫廷斗争,个个都如数家珍一般洋洋得意,好像是向今人传授先人内斗的法宝和成功的经验或失败的教训。 中国历史上,教育曾经很受重视。传统的教育的主旨是培养封建专制的优秀的卫道士。现代教育是为了培养革命事业的接班人——也可以说是为了培养现实制度的优秀的卫道士。始料不及的是,现代教育连这一点也做不到了,教育终于成了一种产业。这里不再多说。 (九) 段星灿先生《风雨萍踪》一书,记述的个人遭际令人唏嘘长叹。而关于其大背景的记录,则令人心情沉重。“文革”的遭际是段先生坎坷的高峰。在此,我想说:“文革”中的两条路线斗争,与封建专制下的宫廷内部忠臣和奸臣的斗争,是多么相像!其政治文化不是出自一脉吗?在那样的斗争洪流中,只有明哲可以保身,但是,能保身的还能是明哲吗?文人志士如老舍纵身跳进太平湖,懵懂青年红卫兵葬身于同学棍棒枪炮之下,强权之下,混乱之时,生命变得草芥一样卑微,很难想象还会有高傲的灵魂游动。 (十) 正史不正,野史不野。《风雨萍踪》的重要价值,是对个人经见历史的真实记述,又使其进一步成为社会的财富。字里行间能够看出段先生惜墨如金的文字功夫。其叙事而不评论、评论而少见痕迹的写法,很值得同类题材写作者借鉴。 就文论人,我认为:段先生是他的信仰和所崇拜的领袖的忠诚捍卫者,尽管他的信仰、他的领袖不知道还有他这样一个铁杆儿忠诚者;他有一掬不屈的灵魂,他是一个胸怀大爱而性情刚烈的值得人们信任的中国男子汉;他是中国传统文化的一个典型的受益者和受害者的矛盾体;在时代悲剧的大背景中,他活出了鲜明的自我,对于他本人,或许这就够了。 2013-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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