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囊中渗出的血汗
◎锦囊中渗出的血汗|（河南）李红军我不读你的歌诗，
因为我的饮食中有鱼，
不再像孟尝君的门客冯谖那样
倚着柱子弹着长剑，
歌一曲：长铗归来乎！
我只想从你的锦囊中，
再次掏出一两条细碎的纸片，
借助千年的心烛，
照亮类似于孔子所说的君子不器的诗句，
哪怕拼凑起来无人赏识，
哪怕吟咏起来匪夷所思，
我也要再次擦亮你沉醉在琥珀钟的名字：
李贺。
不考进士白不考，
考不中进士就白考，
考中进士也白考。
我多么想把这三句拐弯抹角的话说给你听，
尽管它们像铁针扎、荆棘刺、鸩酒毒，
我还是要当着你的面说一回。
你耐着性子听了，
根本不会计较我跟你说的
这一番富有激将法的话。
因为晋字作为你父亲名字中的第二个字，
和进士的进字谐音的缘故，
嫉妒你才华的白面书生害怕你
抢占他们的进士席位，
就强词夺理地诋毁你理应
避讳父亲的名字而不踏入科举考场半步。
你三思之后，
主动放弃殿试，
双手颤抖地握着你的恩公韩愈
赠给你的四百七十四字的雄文《讳辩》，
闻听到壁虎在人生脊柱最顶端的寰椎处，
放过捕风捉影的蚊虫而引来的一片唏嘘声。
你抱定老子所说的，大白若辱，
像你这种内心洁净的人，
无论他们怎么羞辱你，诽谤你，
你都无所谓，
反而是内心污秽的人，
你根本说不得他一句话，
他那屁股是老虎的。
天帝要建白玉楼，
必须用人间上好的歌诗，
做为敢于担当大任的泰山石，
你不稀罕。
你不考进士，
就不用上朝，
不用举着笏板为昏君编织歌诗的清平调。
我知道你的初心是腰里带着吴钩这样的军刀，
收复关山，
荣登凌烟阁，
确保社稷江山永固。
为了报国，
你甘愿屈尊做一名奉礼郎，
你相信是真金，
总能发出不怕火炼的光芒，
你要用光能产生的热能，
温暖每一个内心潮湿的人。
你不舍昼夜，
骑着取代白驹的蹇驴，
奔命于川上，
在锦囊的一呼一吸之间，
不停地锻造金子的歌诗。
你一时忘了衮衮诸公只看中官服的朱紫、
金银的成色和红颜的铅华，
歌诗在他们眼中，
只是附庸风雅的雕虫小技。
而你固执的文心，
原本是要雕龙的。
在被奚落的雕虫和独尊的雕龙之间，
现实和梦想产生巨大的落差。
可惜你做不了垂挂天地的飞瀑，
又不愿随波逐流，
只好辞官云游。
在故乡与幕府之间，
在歌诗和文牍之间，
你努力寻求着强弩之末与青萍之末的平衡。
功名利禄可以放下，
甚至人生这具皮囊也可以放下，
你唯一放不下的就是：
锦囊中吉光片羽式的歌诗碎片。
就像慈母和姐姐连缀你的游子之衣，
拾掇你的废寝忘食，
你要连缀和拾掇锦囊中的血汗，
每一滴都盈满谷穗的忠魂。
上下求索的道路变得无比陡峭，
为了捕捉灵感的岩浆，
打造淬火的诗眼，
你把不啻于天问的头颅，
贴近每一个事物的胸口，
甚至不惜贴近死亡的胸口，
攫取银河中的星火、磷火和烟火，
化为自由而旖旎的花火。
锦囊中的血汗还没有在烛光中枯竭，
而你就被病魔俘获所有铮铮铁骨的字句。
你不愿意入土，
只愿升天，
让金蝉脱壳的精神，
沿着羿从弧形的地平线射掉九日的箭矢，
继续在霄汉的祥云间辗转飞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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