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来吧!我的缪斯(四) |(河南)李红军
归来吧!我的缪斯(四)|(河南)李红军6、时间。时间有三个维度:过去,现在,未来。
关于时态的运用。一般来说,我喜欢诗歌中的现在时。这样,我们每次进入阅读,都会感觉诗歌中的一切都正在发生,历历在目,如在眼前。
许多年之后(现在➝未来),
面对行刑队(未来),
奥雷良诺·布恩地亚上校将会回想起(未来➝现在➝过去),
他父亲带他去见识冰块的那个遥远的下午(过去)。
(马尔克斯《百年孤独》)
这段话曾经因为容纳了未来、过去和现在(隐含)三个时间维度,并进行立交桥式的艺术展现,而赢得了广泛的赞誉。
我们说过:外国的月亮并不比中国的圆。
回顾我们伟大的唐诗,也有一首诗同时包含时间两个甚至三个维度的,只是我们没有拿着放大镜和红外线探测仪进行观察和分析罢了。
例子一:
君自故乡来(过去➝现在),
应知故乡事(现在➝过去)。
来日绮窗前(过去),
寒梅著花未(过去)。
——(唐)王维《杂诗其二》
例子二:
松下问童子(现在),
言师采药去(过去)。
只在此山中(现在),
云深不知处(现在➝未来)。
——(唐)贾岛《寻隐者不遇》
时间多个维度的存在,让诗歌的时间线不再是一条直线的线性,而是呈现出非线性,同样可以产生类似交响乐的效果,加以借鉴的话,可以弥足现代诗中音乐性不足的弊端。
现代诗中,回忆过去和展示现在的手法都很多,包含抒发将来的时间性维度则较为少见。同时运用这三种时间维度的简直是凤毛麟角。有一个人的一首诗,让我们大开眼界。
村里的姑娘静静地走着(现在),
提着她的蚀着青苔的水桶(现在);
溅出来的冷水滴在她的跣足上(现在),
而她的心是在泉边的柳树下(现在)。
这姑娘会静静地走到她的旧屋去(未来),
那在一棵百年冬青树荫下的旧屋(未来),
而当她想到在泉边吻她的少年(未来➝现在➝过去),
她会微笑着,抿起了她的嘴唇(未来)。
她将走到那古旧的木屋边(未来),
她将在那里惊散了一群在啄食的瓦雀(未来),
她将静静地走到厨房里(未来),
又静静地把水桶放在干刍边(未来)。
她将帮助她的母亲造饭(未来),
而从田间回来的父亲将坐在门槛上抽烟(未来),
她将给猪圈里的猪喂食(未来),
有将可爱的鸡赶进它们的窠里去(未来)。
在暮色中吃晚饭的时候(现在),
她父亲会谈着今年的收成(未来➝现在),
他或许会说到她的女儿的婚嫁(未来),
而她便将羞怯地低下头去(未来)。
她的母亲或许会说她的懒惰(未来),
(她打水的迟疑便是一个好例子,)(过去)
但是她会不听到这些话(未来),
因为她在想着那有点鲁莽的少年(现在)。
——戴望舒《村姑》
在这里,表示未来或常态的“将”与“会”,表示只是想象中尚未发生的情形或情感。
戴望舒在诗中一共用了七个“将”,六个“会”。有人把这首诗里的“将”与“会”,全部删除,把未来时改成现在时,简直是大错特错,把村姑那种对未来和少年那种把握不定的忐忑不安的诗意,活生生地给一刀砍去了。
余光中曾经批评戴望舒:“他的毛病出在意境和语言”。他甚至认为:“(戴望舒的)《雨巷》音浮意浅,只能算是一首二三流的小品。”
愚以为,戴望舒不在余光中之下,极有可能是余光中摘不到的“酸”葡萄。
仅仅看戴望舒在《村姑》中对于时间三个维度的游刃有余的运用,百年中国新诗,还没有第二人这样独步过。
2022.10.19偃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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