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滨的白杨

雁门关外

伊滨的白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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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家附近有个伊滨公园，我以前常在河边喝茶。回想那几年，尤其是春秋季来得最多，带着折叠小书桌，提着小篮子，篮子里放一本书，一个保温水壶，一只瓷盖碗，两三只小杯，一小包茶叶。坐在水边，那时候的芦苇荡还没有长起来，我的目光能穿过矮矮的芦苇，看到枯水期的河床。和我一样，白鹭们也是这里的常客，不过我们的目的不同，它们是怀着一腔辘辘的饥肠，在沙石滩里挑挑拣拣，偶尔还有母野鸭带着身后的一串小野鸭，划着浅水也来觅食。而我来这里，只想喝着香喷喷的茶，看几眼书，无忧无虑地享受这水天物景，吸一心的宁静。也偶有路人赞叹，我也会邀请入座，请他品一盏，然后看着他在赞叹声中离开，我也并不阻拦。

       这几年事务艰难，少有闲暇，即使偶有闲坐，也大半是在屋内。心距离这份宁静，渐行渐远了。度过了整个大小雨纷杂的秋季，这几日已初冬了，阳光竟也算不错，银杏树的叶子也被金黄的日光染黄。我想不起哪里有这一片银杏林了，隋唐园？或许吧，但我怕那遥远的步行会消磨我少得可怜的时间和我渐行渐远的耐心。

       去伊滨吧，那里的白杨林或许能宽解我日渐沉溺的心。我是幸运的，整日的繁忙我都错过了什么？可惜了了，我错过了好几个春夏秋冬与那群白杨的约会。我站在一棵树下，那是一群树中的其中一棵，并不是我刻意选的，就是随随便便的一棵，与这林子里万千棵树并没有什么不同。可是此刻它就与众不同了，因为我就站在它跟前，仰视着它的树冠。可惜它褪尽了绿装，光秃秃的，但不要紧，我听见了，不要说话，我在听……

       我听到春天的时候，它的叶子被暖阳唤醒。麻雀们可不客气，早就站在它高举着的胳膊上了，它们在相互问候，顺便映着太阳支棱一下浑身臃肿的厚毛。这时候白杨树的枝头应该有花，它们的花就像是毛毛虫一般的样子，等它们落在地上，就像是满地的毛毛虫，我小时候走路看到就要踩一脚，没错，史铁生小时候也踩过。

       我听到夏天，它们的叶子早已舒展到最大，如果有风，它们会哗啦啦地唱着不知名的歌，任凭阳光如何酷热，它们都会在大地上投下一小片一小片的阴影。傍晚的时候，麻雀们会在树丛里开会，讨论着哪里的食物多，哪里有干净的水，什么时候一起换毛。夜里如果有月光，那就更美了。宁静的河畔夜风吹过，河水数千年的奔波从不疲倦，那潺潺的水声是伴奏，只有树叶的歌声，这树叶的歌声，曾经听碎了我匆忙而疲倦的心。

       现在这时节的白杨树大概最是迷人。秋天的尾巴还在，冬天的脑袋刚刚探出来。那白杨树的叶子落在地上，还未完全变黄，青绿色，有些还柔软着。落叶的背面是白的，配得上蔚蓝的天空和雪白的云彩，因为落叶属于大地，而大地属于天空。杨树干直直地冲上天去，所有臂膀都朝天直直地伸着，像仰天怒吼的人，大声怒吼着模仿高尔基的话：“让严寒来得更猛烈些吧！”。倘若傍晚天还未全黑时配着将要陷入深蓝的天空看，他们黑漆漆地，像是倔强的直直上长不肯弯曲的头发，是的，他们是鲁迅的头发。

       坐在树下，仰天看着杨树叶子落下，是一种全新的萧条感，既有冬日将至，白雪皑皑的寂寥，又有不肯低头于严寒，努力钻天而上的那种勇敢。在树下躲清净的我，也不得不为之感慨、为之赞叹、为之热泪。

       书一页没翻，就放在我的折叠小桌上。桌上早已换了玻璃的小茶壶，壶里的小青柑正散发着浓郁的香气。我只顾着仰头看树，出汤时间早已过了。伸手捡一片树叶，用手轻轻地抚平，夹在书里，这是我今天来过的证据。

       回头再望一眼那举手望天的白杨树，它们一动不动的姿态，像极了一根根火把，正燃烧着冲天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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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察的仔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