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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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中随感

文/冬果

　　雨是天空的眼泪吗？雨是大地的呼吸吗？雨是天空和大地的孩子吗？

　　也许是的。按照科学的解释，大地上的水气蒸腾成云，云遇风遇冷凝聚成水，水再飘飘洒洒地落下来成雨或雪。天地孕育，生化合成，一滴水循环往复，呈现万千气象。自然万物皆是如此，在一枯一荣、一生一灭中变幻轮回。

　　雨一直下着，没有停。天空阴沉着脸，仿佛窦娥，仿佛孟姜女，眼泪汩汩流淌，已流了千年。雨落在房顶上，沙沙作响，顺着蜿蜒的水道，汇成细流，哗哗地流下来，匆匆地奔向远方。雨轻扣在窗棂上，啪啪有声，溅开一片水花，惊起一缕灰尘，倏忽又钻入了泥土。雨击打在肥大的树叶上，铿锵激越，绵绵不绝，把树叶清洗地墨绿发亮。天地间好像有无数的顽童在轮动鼓槌，嘈嘈杂杂如万马奔腾，窃窃私语如裙袂飞舞。巨大的竖琴从天而降，千万雨丝凌空飘动，一曲宏大的交响乐在合奏，时而呜咽，时而欢快，时而缠绵，时而悲鸣。

　　千百年来，时代更迭，人际转换，沧海桑田，雨不为所动，依然任性而坦荡，保持着最初的风姿和神韵。或轻柔如丝，或肆意激昂，或婉转哽咽，或雷霆万钧，涓涓细流滋润田野丛林，摧枯拉朽排空千沟万壑。

　　雨是天地的精灵，它秉承阴阳之性，生化天地之气，随风而散，挟雷而激，聚云而降，柔弱中孕育刚强，桀骜中包容温情。天地伊始，它款款而来，一下就是上万年。

　　看雨，最好在高高的山巅。漫天雨丝从灰白沉郁的天幕上洒下来，极目远眺，天地间是一片巨大的水网，稍远的地方便朦胧模糊，雾气升腾，什么也看不到了。树木、禾苗、房屋、道路、桥梁、人群、牛羊，一切都笼罩在湿湿的水气里，静默着，颤抖着，呢喃着，呻吟着，接受着雨水的爱抚与洗涤。雨后看吧，山更苍，树更翠，河更丰，屋更亮，气更清。雨像一把扫帚，在天地间挥舞，把灰尘和污浊统统扫进大地深处，在那里进行沉淀和升华。

　　听雨，最好在孤寂的夜晚。听那雨声由远而近，及近又远，淅淅沥沥，滴滴哒哒，如变幻的舞步和鼓点，轻扣你的耳膜，轻击你的胸膛，一直浸润到你的心底。雨夜最相思，在如歌如诉的雨声里，你会不由地想起故乡，想起屋顶袅袅的炊烟和白发苍苍的父母，想起老耕牛浑浊的眼泪和大黄狗长长的舌头。蜿蜒纵横的乡间小径，田垄、菜畦、土胚墙、古水井。你会不由得想起初恋，那个扎着两个小辫儿的姑娘，眼睛忽闪闪的，穿着花裙子在草地上奔跑，像蝴蝶一样，一眨眼就飞进了绿树丛中。

　　雨，像一双神奇的手，像一曲魔幻的歌，像一盅陈年的酒，听着听着，品着品着，它便把你的心勾出来，放到夜色里浸染，放到雨水里泡洗。遇水，心鲜活起来，饱胀起来，飞升起来，忧郁起来。笑着笑着，一滴清泪簌簌而下。听雨，倘若听不到流泪，你一定没有诗意的灵魂和禅意的悲悯。雨，下了上万年的雨，滴滴雨水里都包含着缠绵悱恻的故事，丝丝雨声里都激荡着人世间的爱恨情仇。你听到了吗？你的心在雨声里丰满而空灵了吗？

　　雨，不因你热切地呼唤而来，不因你焦躁地抵触而停。或大或小，或急或缓，或骤或疏，它率真随性，卓然不群又平淡如常。平常的你几乎忘记了它的存在，正如微风拂过，涟漪在宽阔的湖面上荡开，一圈圈的消散，归于无形。

　　大地没有雨行吗？生命没有雨行吗？你真正地走进过雨的世界吗？恍惚中，我化成了一丝雨，从大地上升腾，从天空上降落，在宇宙间飞舞。你看不到我，因为你的心里没有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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